“吾人族,岂能亡于此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苍老而决绝的怒喝,响彻云霄。
一道身影,自人族战阵后方冲天而起。
他身穿朴素的麻衣,须发皆白,手中没有神兵利器,只握着一杆看似普通的毛笔,正是人族文祖仓颉!
此刻,这位天道境的文祖,脸上再无半分平日的儒雅,取而代之的,是视死如归的疯狂!
“人道薪火,以文载道!诸君,随我死战!”
“死战!”
在他身后,成千上万名人族武道强者齐声怒吼。
他们或许没有圣皇那般通天彻地的修为,但他们身上,却燃烧着最纯粹、最炙热的武道意志!
仓颉看了一眼那不断吞噬同胞的虚无漩涡,眼中流下两行血泪。
他没有丝毫犹豫,将手中的人道春秋笔,猛地刺入自己的心口!
“以我之血,为墨!”
殷红的、蕴含着文道本源的圣血,顺着笔杆流下,将整支笔染成了触目惊心的血红色。
“以我之魂,为引!”
仓颉的元神开始燃烧,化作无形的精神力,尽数注入笔尖。
他高举血笔,对着那片虚无漩,奋力挥毫!
他写的,是一个最简单,也最沉重的字。
“人。”
一撇,如脊梁,撑起天地!
一捺,如脚步,踏遍荆棘!
当这个血色的“人”字写就的刹那,所有正在燃烧武道意志的人族强者,他们的意志,他们的气血,他们的神魂,仿佛都找到了归宿,疯狂地涌入那个字中!
那个“人”字,瞬间光芒大放。
它化作一座由亿万万人族不屈信念凝聚而成的血肉长城,横亘在了虚无漩涡之前!
长城之上,浮现出无数张模糊而坚毅的面孔,发出无声的咆哮。
轰——!
长城与漩涡,轰然相撞。
那座血肉长城,在虚无漩涡的吞噬下,开始一寸寸地崩解、消散。
每一寸的消散,都代表着成百上千名人族武者的彻底陨落。
而仓颉,作为阵眼,他的肉身,从双脚开始,正在飞速地化作飞灰。
但他脸上,却带着一抹欣慰的笑容。
因为,在他的身后,那无可阻挡的吸力,被这座用生命铸就的长城,死死地挡住了!
数百万联军,终于得到了喘息之机,开始疯狂后撤。
“文祖!”
太昊与轩辕等人,双目赤红,目眦欲裂。
可他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位为人族开创了文明的老人,为了守护后辈,走向自我毁灭。
“不够……还不够……”
仓颉的半个身子已经化作飞灰,他能感觉到,这座血肉长城,撑不了多久了。
他将目光,投向了洪荒深处,那幽冥血海的方向,浑浊的眼中,带着一丝恳求。
“平心娘娘……人族……有难了……”
仿佛是听到了他的呼唤。
就在血肉长城即将崩溃的瞬间。
整个洪荒世界,猛地一震。
一股悲悯、厚重、承载着万物终焉的无上意志,自九幽之下苏醒。
一道贯穿了阴阳两界的恢弘门户,在虚无漩涡的后方,缓缓洞开!
六道轮回!
后土娘娘那身着素袍,却威严无上的身影,出现在门户之前。
她看着那座即将崩溃的血肉长城,看着那无数正在消散的人族英魂,清冷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动容与悲戚。
“人族英烈,当入轮回,不应归于虚无。”
她伸出素手,对着那虚无漩涡,轻轻一推。
“地道……镇!”
轰隆隆!
六道轮回之盘,那由整个地道之力凝聚而成的至高法理,开始疯狂转动。
漩涡中那股吞噬一切的“虚无”之力,在地道“轮回”的法则面前,第一次遇到了克星。
轮回,是终结,也是新生。
而虚无,是纯粹的终结,是绝对的“无”。
两者在最根本的“道”上,发生了剧烈的冲突!
整个混沌战场,都在这两种至高法则的对撞下疯狂震颤。
后土娘娘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神血。
以她接近开天境的修为,强行镇压一个由开天境强者死后形成的虚无灾厄,实在勉强。
但她没有退。
她的身后,是她承诺过要守护的洪荒生灵。
“轮回……渡!”
她再次催动地道本源,六道轮回之盘光芒更盛,竟开始反过来,强行从那虚无漩涡中,拉扯出一缕缕破碎的、充满了怨念的真灵。
那是之前被吞噬的洪荒战士的残魂!
“啊——”
那些残魂,在轮回之光的照耀下,痛苦地嘶吼,但其上的虚无污染,正在被一点点净化。
看到这一幕,仓颉脸上露出了最后的笑容。
“多谢……娘娘……”
他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洪荒世界,看了一眼那些得救的后辈子弟,再无半分遗憾。
“人道……不朽……”
他最后的身躯,轰然解体,化作最纯粹的文道本源,尽数融入那座血肉长城。
长城光芒暴涨,为后土娘娘争取到了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三息时间。
三息之后,长城崩碎。
而六道轮回之盘,也终于将那虚无漩涡的力量,彻底磨平、镇压。
后土娘娘圣躯微颤,收回了六道轮回,面色苍白地看着那片被抹平的战场。
仓颉文祖连同那数万名人族武者的真灵,在轮回之光的接引下,免于了归于虚无的结局,却也彻底走向了终结。
战场之上,出现了诡异的死寂。
通天教主与小青所在的战场,诛仙剑阵的血色杀伐之气也渐渐淡去。
洪荒,似乎守住了。
然而,就在所有生灵心头刚刚升起这一丝念头的瞬间。
一声轻笑,自混沌的最深处传来。
那笑声不高,不含任何情绪,却像一根无形的冰针,瞬间刺入了每一个生灵的神魂深处,将他们心中刚刚燃起的那点希望火苗,彻底冻结、碾碎。
“不错的挣扎!”
伴随着这道声音,混沌,暗了下去。
那轮由虚无能量构成的“黑日”开始急剧扩张。
一片由无数扭曲世界残骸与血肉物质拼接而成的庞大陆地,自黑日之后缓缓驶出。
它太庞大了,其体量甚至超越了新生的洪荒世界。
在其核心,一道模糊的人影静静站立。
他时而化作亿万光翼招展的光明神主,周身圣光普照,圣歌吟唱;时而又化作一团吞噬万物的绝对虚无,连时空都无法在其上留下痕迹。
他,便是虚无神主!
一股完全凌驾于开天境之上的恐怖意志,如天塌地陷般镇压而下。
噗!噗!噗!
无论是天道境的太昊、东皇太一,还是已经证得开天境的通天教主与小青,在这一刻,都感觉自己的大道本源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神魂剧痛,道心几乎当场崩碎。
所有洪荒强者,无论是何境界,尽数被这股意志压得动弹不得,连一个念头都无法升起。
虚无神主的目光,随意地扫了一眼被困在诛仙剑阵中的那名断臂神将。
“废物。”
他吐出两个字。
“不!吾主!我还能……”那名开天巅峰的神将眼中灰焰狂跳,发出惊恐的哀求。
他的话音未落,身躯便毫无征兆地开始向内坍缩。
周身坚不可摧的虚无神力、他所领悟的大道法则、乃至他存在过的因果痕迹,都在一瞬间化作一缕最纯粹的灰白色气流,跨越时空,被虚无神主吸入口中。
轰!
虚无神主的气息,再度暴涨一截。
他仿佛没有尽头,每一次呼吸,都在吞噬着混沌,壮大着自身。
这一幕,让通天教主如坠冰窟。
他引以为傲的诛仙剑阵,在这位神主面前,连囚禁对方一名属下的资格都没有。
虚无神主目光玩味地打量着洪荒世界,最终,他的视线落在了不周山上。
“盘古,吾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