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陨城内的空气虽然不再充满狂躁的混乱能量,却弥漫着另一种无形的压力——警惕、冷漠、以及赤裸裸的弱肉强食法则。街道上往来的人群,目光扫过云渊三人时,大多带着审视、估量,甚至毫不掩饰的贪婪,尤其是在看到凝霜清丽的容貌和赵溟明显的伤重状态后。
云渊面沉如水,将星辰感知收敛到极致,只维持着最基本的警惕,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他目光快速扫过街道两旁的店铺,最终落在了一家看起来相对不起眼,门脸陈旧却还算干净的石屋客栈前,招牌上刻着一个简单的酒杯图案和“石眼”二字。
“先在这里落脚。”云渊低声道,率先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走了进去。
客栈内部光线昏暗,空气里混合着劣质麦酒、烤肉和汗液的味道。几张粗糙的木桌旁零散坐着几个客人,都在低声交谈,看到有人进来,只是懒洋洋地瞥了一眼便不再关注。
柜台后面,坐着一个独眼的老者,正用一块脏兮兮的布擦拭着酒杯。他剩下的那只眼睛浑浊却锐利,如同鹰隼般扫过云渊三人,尤其是在他们腰间的令牌上停留了一瞬。
“住店?”老者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两间房,要安静的。”云渊言简意赅,将十块下品灵石放在柜台上。这是他从刀疤壮汉储物袋里得到的此地“通货”,灵气稀薄,但在此地已是硬通货币。
独眼老者收起灵石,抛过来两把锈迹斑斑的铁钥匙:“楼上左转最后两间。规矩懂吧?城内不准杀人夺宝,但有仇怨可上‘死斗台’。坏了规矩,城主卫队会处理。”他指了指墙上钉着的一块写着几条血红规则的铁板。
云渊点点头,接过钥匙,和凝霜扶着赵溟快步上楼。
房间狭小简陋,只有一张石床和一张木桌,但至少干净,且有简单的隔音禁制。将赵溟小心安置在床上,云渊又取出一些清水和肉干递给凝霜。
“你照顾赵溟,我下去打听消息。”云渊交代道。时间紧迫,他们必须尽快了解这里,并找到返回苍玄大陆的方法。
凝霜点头:“墨大哥小心。”
再次来到楼下,云渊没有走向那些闲聊的酒客,而是直接回到了柜台前。
独眼老者依旧在擦拭酒杯,头也不抬:“还有事?”
“打听消息。”云渊又取出二十块下品灵石,推了过去。
老者独眼瞥了瞥灵石,慢悠悠道:“那要看是什么消息。”
“关于空间通道,或者离开这片古魔战场的方法。”云渊压低声音。
老者擦拭酒杯的手微微一顿,抬起眼皮,仔细打量了云渊一番,嗤笑一声:“新来的?每个新来的都问这个。二十灵石?连听个响儿都不够。”
云渊面色不变,又加了三十块灵石,凑足五十:“够不够响?”
老者看了看灵石,又看了看云渊,这才将酒杯放下,压低声音道:“小子,看你还算上道,告诉你点基本的。古魔战场进来难,出去更难!稳定的空间通道?有!但都掌握在那些顶级大城和超级宗门手里,守卫森严,代价更是天文数字,把你卖了都凑不出零头。”
“除此之外,就只有那些极不稳定、随时可能出现也可能消失的自然空间裂缝了。那玩意儿九死一生,就算侥幸没被空间乱流撕碎,天知道会把你抛到哪个鸟不拉屎的绝地或者空间夹缝里去。而且,这些裂缝的出现毫无规律,想遇到全靠运气。”
云渊的心沉了下去,但并未完全出乎意料:“黑陨城附近,最近可有这类裂缝出现的传闻?或者,哪里能买到更详细的信息?”
老者摇了摇头:“裂缝的消息?有也早就被大势力封锁或者自己用了,轮不到我们这种小城散修。至于买消息……”他指了指窗外,“城中心有‘百事阁’和‘天机楼’的分号,那是专门卖消息的地方,价格嘛,嘿嘿……或者你去黑市碰碰运气,不过真假难辨,容易惹祸上身。”
百事阁?天机楼?云渊记下了这两个名字。
“还有,”老者补充道,“看你们样子,是从那边‘黑风石林’过来的吧?能干掉‘黑煞’那帮杂碎,有点本事。不过小心点,黑煞小队背后似乎有点小关系,虽然不值一提,但麻烦能免则免。”
“多谢。”云渊点点头,将灵石推了过去,转身离开柜台。
他没有立刻前往城中心,而是在客栈角落一张空桌坐下,点了一杯最便宜的劣质麦酒,看似休息,实则耳朵微动,仔细倾听着周围酒客的闲聊。
“……妈的,‘腐骨沼泽’那头变异地龙越来越难缠了,这次差点回不来……” “听说‘血刃团’最近发现了一条小型的‘魔晶’矿脉,发大财了!” “城主府又在招募探索‘古魔遗迹’外围的好手了,报酬倒是不错,就是忒危险……” “西街那边两个帮派又火拼了,死了十几个,就因为抢一个新来的肥羊……” “最近空间波动好像有点频繁?不会是哪里又有裂缝要开了吧?” “嘘!小声点!这事也是能乱说的?想让城管队请你去喝茶吗?”
各种零碎的信息涌入耳中,大多与狩猎、资源、争斗有关,偶尔会夹杂一两条关于空间波动或遗迹的模糊信息,但都语焉不详。
坐了约莫半个时辰,杯中的劣质麦酒几乎没动,云渊心中对黑陨城的生存模式有了更清晰的认知:资源匮乏,杀戮常见,一切信息和高价值资源都需付出巨大代价。
他起身离开客栈,按照独眼老者的指点,向着城中心方向走去。
黑陨城内部比从外面看起来更加庞大和复杂,街道蜿蜒向上,如同盘绕在黑色陨石上的蚁巢。越往中心走,建筑越发规整,出现的修士气息也越发强大,甚至能看到一些店铺出售着法宝、丹药、功法,只是价格高昂得令人咋舌。
很快,他找到了“百事阁”和“天机楼”的分号。两座建筑相对而立,风格迥异。百事阁是一座黑色的石塔,门口站着两名面无表情的守卫,气息深沉。天机楼则是一栋精致的木结构小楼,门口悬挂着铜铃,随风轻响。
云渊沉吟片刻,先步入了看起来稍显亲民的“百事阁”。
阁内光线明亮,布置简洁,只有一个柜台,后面坐着一位身穿灰袍、面容普通的中年修士。
“客官需要什么消息?”中年修士语气平淡,公事公办。
“关于离开古魔战场的空间通道或裂缝信息,越详细越好。”云渊直接道。
中年修士抬眼看了他一下,似乎毫不意外,递过来一枚玉简:“基础信息简介,一百下品灵石。包含已知稳定通道位置、掌控势力、大致代价,以及近十年内古魔战场各区可靠的空间裂缝出现记录和风险评估。”
一百灵石!只是基础信息!
云渊嘴角微抽,但还是支付了灵石。神识探入玉简,大量信息涌入脑海。
果然如独眼老者所言,稳定的通道都被几个标注为“不可招惹”的势力掌控,所需代价无一不是需要海量的魔晶(古魔战场特有的一种能量结晶)、稀有材料或者完成极其困难的任务。而近十年的空间裂缝记录有十七条,其中九条标注为“极度危险,入者无生还”,五条标注为“高风险,下落不明”,只有三条标注为“风险未知,疑似通往未知区域”,而这三条的出现地点和时间都极其模糊,最近的一条也在三年之前。
希望渺茫。
“有没有更近期、更确切的消息?”云渊不甘心地问道。
中年修士面无表情:“有。疑似‘骸骨平原’东南区域三月前有微弱空间波动传闻,消息来源可靠性丙下,价格五百灵石。疑似‘熔火之心’深处一年前有异常空间扭曲迹象,消息来源可靠性丙中,价格一千灵石。是否需要?”
云渊:“……”
这些消息价格昂贵且可靠性极低,根本就是赌运气。
他摇了摇头,离开了百事阁,又走进了对面的“天机楼”。
天机楼内的布置要雅致许多,檀香袅袅。接待他的一位面戴纱巾的女修,声音轻柔,但给出的价格和信息与百事阁大同小异,甚至更贵。
希望再次破灭。依靠购买常规渠道的消息离开,显然不现实。要么付出他无法承受的代价,要么去赌那些虚无缥缈且风险极高的裂缝。
心情沉重地回到“石眼”客栈,将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了凝霜。
凝霜听完,俏脸也变得苍白,眼中难掩失望,但很快又坚定起来:“既然别人能在这里生存下去,我们也能!一定有其他办法的!或许……我们可以想办法赚取资源,然后通过那些稳定通道利开?”
云渊摇了摇头:“那代价不是我们短时间内能凑齐的。而且,赵溟的伤等不了那么久,青冥王朝那边更等不了。”
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锐光:“常规方法不行,就只能用非常规方法了。那个独眼老板提到了‘黑市’和‘城主府招募’。”
“黑市风险太大,我们人生地不熟,容易被人坑害甚至黑吃黑。倒是城主府招募探索‘古魔遗迹’……虽然危险,但既然是官方招募,至少规矩明确。而且,这种遗迹探索,往往伴随着机遇,说不定就能找到关于空间通道的线索,甚至意外发现!”
风险与机遇并存!
凝霜闻言,眼中也燃起一丝希望:“古魔遗迹?”
“嗯,我在楼下听人提起过。明天我去打听一下招募的具体情况。”云渊做出了决定。
就在这时,床上一直昏迷的赵溟发出了轻微的呻吟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赵师弟!你醒了!”凝霜惊喜地凑过去。
赵溟眼神 initially 有些迷茫,随即记忆恢复,变得焦急起来:“师姐……墨大哥……我们……剑翎!”他猛地想起什么,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别动!你伤还没好!”凝霜连忙按住他,“剑翎……为了启动传送阵,留在那边了。”
赵溟闻言,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充满了自责和痛惜:“都怪我……若不是为了救我……宗门至宝……”
“宝物是死的,人是活的。”云渊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力量,“柳白前辈将剑翎交给你们,是为了让你们寻求援助,拯救更多的人,而不是让你们抱着它一起去死。用它换我们三人一线生机,值得。只要人还在,就有希望。”
赵溟怔怔地看着云渊,又看了看凝霜,最终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重新焕发出神采:“墨大哥说得对!只要我们还活着,就一定要找到办法回去,揭穿国师的阴谋,拯救宗门和王朝!”
希望之火,并未熄灭,只是以另一种方式在燃烧。
第二天一早,云渊再次离开客栈,前往城主府打听招募事宜。
而与此同时,在黑陨城另一处阴暗的角落里,几个眼神阴鸷的修士,也正在低声交谈着。
“打听清楚了?真是那三个新人干掉了黑煞?” “没错,‘石眼’的老独眼亲口承认他们是从黑风石林方向来的,身上还带着黑煞小队的令牌。” “哼!黑煞那几个废物,死了也就死了。不过,他们身上的东西,尤其是那株静心果……可不能便宜了别人。” “大哥,你的意思是?” “盯紧他们!找个机会,在规矩内,把东西拿回来!那个小娘们,长得不错,正好抓来乐呵乐呵……”
暗流,开始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