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标确认。‘容器’已进入‘金属觉醒’第三阶段。优先级变更。执行…回收程序。”
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命令,如同淬毒的冰锥,穿透救护车扭曲车厢的金属壁,穿透暴雨的喧嚣,狠狠扎进苏念辞被剧痛撕裂的混沌意识里。
容器?金属觉醒?回收?
每一个词都带着非人的冰冷,像一把把生锈的钝刀,在她濒临崩溃的神经上反复切割。她瘫在冰冷污浊的角落,身体像被彻底拆散又重新胡乱拼凑的破布娃娃。左手手腕粉碎性的剧痛如同永不熄灭的地狱之火,每一次心跳都泵送着撕心裂肺的灼烧感。视野被额角流下的血和泪水模糊,只能看到车厢中央那个高大、散发着恐怖气息的身影轮廓——霍沉舟,或者说,占据了他躯壳的怪物。
他被车顶传来的强光和命令声短暂地干扰了。那只悬在医生头顶、闪烁着冰冷暗红金属光泽的恐怖利爪,停在了半空。赤红的瞳孔在直升机探照灯惨白的光柱下猛地收缩,如同被激怒的野兽,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咆哮。他缓缓转过头,熔岩般的目光穿透破碎的车窗,死死锁定了车顶上那个如同标枪般矗立的黑色身影——那个被称为“夜枭”的指挥官。
车顶的“夜枭”指挥官,面罩下的表情无法窥探,只有那双露出的眼睛,冰冷锐利如同手术刀,隔着雨幕与车厢内那双燃烧的赤红瞳孔遥遥对峙。没有恐惧,没有退缩,只有一种冰冷的、如同打量试验品的评估和…掌控。
“行动组A队,压制目标!非致命手段!确保‘容器’完整性!” “夜枭”指挥官的声音再次通过通讯器响起,斩钉截铁。
“收到!”
“明白!”
车顶上方传来几声低沉而迅速的回应。紧接着,数道矫健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沿着索降绳滑下,精准地落在救护车周围泥泞的荒地上!动作迅捷无声,落地瞬间便散开,呈扇形包围了侧翻的车体。他们身穿同样的黑色作战服,装备精良,手中的武器并非致命枪械,而是闪烁着幽蓝电弧的特制网枪和某种造型奇特、如同捕兽夹般的金属束缚器!
目标明确——生擒霍沉舟!
车厢内,被这包围阵势激怒的“霍沉舟”猛地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那咆哮声带着非人的暴戾和一种被侵犯领域的狂怒!他暂时放弃了近在咫尺、如同待宰羔羊的医生,赤红的瞳孔如同燃烧的熔炉,死死盯住车窗外那些逼近的黑色身影!
他那只完好的左手猛地抬起,五指张开,并非攻击,而是狠狠按向自己心口那个幽光闪烁的烙印!动作带着一种狂热的、献祭般的决绝!
“嗡——!”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混乱的暗红色能量冲击波,如同失控的核爆,猛地从他心口的烙印中爆发出来!无形的力场瞬间扩张,如同一个巨大的、充满毁灭气息的气球,狠狠撞向救护车扭曲的车壁!
“轰隆!!!”
本就严重变形、摇摇欲坠的车厢壁,在这股狂暴能量的冲击下,如同纸糊的玩具,瞬间向内凹陷、撕裂!金属扭曲断裂的刺耳尖啸声撕裂雨幕!破碎的车窗玻璃如同子弹般激射而出!巨大的冲击波裹挟着泥水和金属碎片,如同海啸般席卷向刚刚完成包围、正欲靠近的几名行动队员!
“小心能量冲击!散开!” 车顶的“夜枭”指挥官厉声预警,但依旧迟了半秒!
“噗!”“呃啊——!”
冲在最前面的两名队员首当其冲!身体如同被无形的攻城锤狠狠撞中!厚重的防弹衣瞬间碎裂变形!两人惨叫着倒飞出去,口中鲜血狂喷,重重砸在十几米外的泥水里,生死不知!另外几人也被冲击波掀得连连后退,狼狈不堪,包围圈瞬间被撕开一道巨大的缺口!
“容器能量过载!启动b方案!强效镇静剂准备!” “夜枭”指挥官的声音依旧冰冷,但语速明显加快,透出一丝凝重。
就在“霍沉舟”爆发能量、注意力完全被车外吸引的瞬间!
角落里,那个被遗忘、瘫软在冰冷泥水中、如同破碎人偶的苏念辞,涣散的瞳孔深处,猛地爆发出一点微弱却执拗到极致的光!
容器…回收…
不!他是霍沉舟!不是容器!
手腕粉碎的剧痛,肺部撕裂般的灼烧,失血带来的冰冷虚弱…所有的一切,在守护他的执念面前,都化作了燃料!燃烧起最后一丝不顾一切的疯狂!
她看到了!就在“霍沉舟”爆发能量、身体微微前倾的刹那,他心口那个剧烈搏动、散发着幽暗红光的烙印,毫无防备地暴露在她模糊的视野中!
那张被鲜血浸透、一直死死攥在她仅能活动的右手手心里的骷髅迷宫图纸,仿佛感应到了她决死的意志,在冰冷的泥水中微微发烫!
血钥…契约…最后的希望…
一个源自灵魂深处、模糊却无比强烈的直觉,如同黑暗中的惊雷,劈开了她所有的绝望和混沌!她不知道这直觉从何而来,或许是母亲冥冥中的指引,或许是烙印本身在她血液中残留的共鸣!但她没有任何犹豫的资本!
拼了!
苏念辞用尽灵魂深处最后一丝力量,驱动着如同灌满铅水般沉重的右臂!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每一次肌肉的收缩都像是在刀山上碾过!但她不管不顾!沾满血污和泥浆的右手,颤抖着、却异常坚定地,将那张被两人鲜血反复浸染、此刻正隐隐透出诡异暗红光芒的骷髅迷宫图纸,狠狠地、用尽全力地拍向“霍沉舟”毫无防备的后心!
位置,不偏不倚,正对着他心口烙印的正后方!
图纸接触到滚烫皮肤的瞬间!
“滋啦——!”
一阵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如同高压电流击穿空气的刺耳声响猛地炸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那张薄薄的、泛黄的迷宫图纸,在接触到霍沉舟皮肤(或者说那烙印散发出的能量场)的刹那,如同烧红的烙铁接触寒冰!图纸上那个被苏念辞鲜血浸透的骷髅头标记,空洞的眼窝里猛地爆发出两道刺目的、如同实质般的暗红光束!光束瞬间穿透了薄薄的纸张,如同两根烧红的钢钎,狠狠刺入了霍沉舟后心的皮肉,精准无比地链接向他心口烙印的核心!
“吼嗷——!!!”
一声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极致痛苦、暴怒和某种难以言喻惊惧的恐怖咆哮,猛地从“霍沉舟”口中爆发出来!这咆哮声浪之强,甚至压过了头顶直升机的轰鸣!他高大的身躯如同被无形的巨锤从背后狠狠砸中,猛地向前一个趔趄!赤红的瞳孔中,那纯粹的毁灭火焰如同被浇入了冰水,瞬间剧烈地摇曳、明灭不定!
心口那个幽光闪烁的烙印,在暗红光束刺入的瞬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熔炉,猛地剧烈沸腾起来!暗红的光芒疯狂闪烁、扭曲、膨胀!一股混乱到极致的能量乱流在他体内疯狂冲撞!那只完全金属化、正要再次挥向车外队员的右手,如同被冻结般,猛地僵在了半空!暗红的金属光泽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疯狂地明灭闪烁!
更诡异的是,苏念辞拍在他后心的那张迷宫图纸!它并没有被烧毁或弹开!在暗红光束刺入霍沉舟身体的瞬间,图纸本身仿佛活了过来!那些用墨线勾勒的、扭曲诡异的迷宫线条,如同获得了生命,瞬间脱离了纸面!无数细密的、散发着微弱暗红光芒的“线”,如同拥有生命的活体电路,沿着苏念辞按在图纸上的染血右手,疯狂地逆向涌入她的手臂!瞬间蔓延至她的全身!
“呃啊啊啊——!”
苏念辞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那不是物理的剧痛,而是源自灵魂深处的、仿佛被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穿刺的恐怖撕裂感!她的身体在冰冷的地板上疯狂地弹动、痉挛!眼睛猛地瞪大到极限,瞳孔瞬间被翻涌的暗红光芒充斥、淹没!意识仿佛被投入了狂暴的熔岩漩涡,被撕扯、被焚烧、被重塑!
无数的、混乱的、不属于她的画面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流,蛮横地冲入她濒临破碎的意识!
——冰冷的实验室,闪烁的幽蓝屏幕,浸泡在巨大培养槽中的…婴儿胚胎?!
——穿着白大褂、戴着面具的身影,将一支散发着暗红荧光的诡异液体,注入一个昏迷少年的心口…那少年模糊的侧脸…
——漫天火光,扭曲的金属,女人凄厉绝望的尖叫…“沉舟!快跑!”
——一张复杂的、由无数暗红能量线条构成的、立体旋转的迷宫核心结构图…正是她手中图纸上那个骷髅标记的放大版!核心处,一个微小的、如同钥匙孔般的结构,正散发着幽邃的光芒…
——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如同魔咒般在意识深处反复回荡:“…‘血饲契约’激活…‘容器’与‘钥奴’链接建立…权限锁定中…”
这些画面和信息洪流,带着巨大的冲击力和难以言喻的痛苦,几乎要将苏念辞的灵魂彻底撑爆、撕裂!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强行塞入了宇宙风暴的气球,下一秒就要彻底湮灭!
然而,就在这灵魂被彻底撕碎的临界点!
她死死按在霍沉舟后心、被无数暗红“线”缠绕的右手掌心,那个被金属碎片割开的、深可见骨的伤口处,一股滚烫的、带着霍沉舟生命气息的暗红能量流,顺着那些逆向涌入的“线”,猛地倒灌了回来!
这股能量流狂暴依旧,却奇异地带着一丝…微弱的、属于霍沉舟本源的意志碎片?那意志碎片如同狂风中摇曳的烛火,充满了无尽的痛苦、挣扎和…一丝被锁链束缚的求救信号!
“念…辞…”一个极其微弱、如同风中叹息的意念,透过狂暴的能量乱流,直接烙印在苏念辞被冲击得七零八落的意识深处!
是霍沉舟!是他!他还被锁在躯壳深处!
这个认知如同最强大的强心剂,瞬间点燃了苏念辞即将熄灭的意志!她猛地从那些混乱的画面洪流中挣扎出来,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的浮木!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混乱,在这一刻都被她转化为一种不顾一切的、玉石俱焚的守护力量!
“沉舟——!!!” 她用尽灵魂的力量,在意识深处发出无声的嘶吼!那嘶吼并非声音,而是一种纯粹意志的爆发!她不再是被动承受那倒灌的狂暴能量和混乱信息,而是主动地、疯狂地用自己的意志去引导、去束缚!如同一个脆弱的堤坝,用最后的意志力去拦截滔天的洪水!
她猛地收紧那只被暗红“线”缠绕、与迷宫图纸和霍沉舟后心紧密链接的右手!仿佛要将自己的灵魂都通过这只手,强行焊进霍沉舟濒临崩溃的躯壳里!
“嗡——!”
一股无形的、强大的意志力场,以苏念辞和霍沉舟链接的身体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守护与契约的法则力量!
车厢内狂暴混乱的暗红能量乱流,在这股突如其来的意志力场干扰下,猛地一滞!
“霍沉舟”身体剧烈的震颤瞬间停止!那只僵在半空、疯狂闪烁的金属右手,暗红光泽如同断电般骤然熄灭,只剩下冰冷的金属本色。心口沸腾的烙印光芒也瞬间黯淡下去,如同耗尽了所有燃料。他赤红的瞳孔中,那毁灭的火焰如同被强行掐灭,光芒迅速褪去,露出了底下深不见底的、如同深渊般的黑暗和…一丝茫然?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量,直挺挺地、沉重地向前扑倒,“砰”地一声砸在冰冷污浊的地板上,再无动静。
链接在他后心的迷宫图纸,暗红的光芒也随之熄灭,那些脱离纸面的活体“线”瞬间缩回,图纸恢复了普通的泛黄模样,“啪嗒”一声掉落在他的背上。
而苏念辞,在爆发出那最后的意志力场后,如同燃尽了最后一丝灯油的残烛。她按在霍沉舟背上的手无力地滑落,身体软软地瘫倒在他身边,彻底失去了所有意识。布满血污和泪痕的脸上,只有一片死寂的苍白。只有那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证明着这具残破的身体里,还残留着一丝生命的火星。
车厢内,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窗外暴雨永无休止的咆哮,和直升机旋翼巨大的轰鸣。
车顶上,“夜枭”指挥官冰冷的瞳孔,透过破碎的车窗,将车厢内这诡异而惨烈的一幕尽收眼底。当看到霍沉舟倒下,苏念辞彻底失去意识时,他那毫无波澜的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像是冰冷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微小的石子。
“报告指挥官!能量冲击平息!目标…目标失去活性!未知女性生命体征微弱!”通讯器里传来行动队员惊疑不定的报告。
“夜枭”指挥官沉默了几秒。雨水顺着他冰冷的面罩边缘不断滴落。他的目光在昏迷的霍沉舟和生死不知的苏念辞身上缓缓扫过,最终落在那张掉落在霍沉舟背上的、毫不起眼的迷宫图纸上。
他缓缓抬起手,对着通讯器,声音依旧冰冷,却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如同发现意外珍宝般的玩味:
“任务更新。A组,立刻进入,控制现场,确保‘容器’安全转移。”
“b组,锁定那个女孩。”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苏念辞苍白如纸的脸上,一字一句,清晰地补充道:
“她…比预估的,更有价值。执行…最高等级‘样本回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