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69章:我的背后不是谁,是“国企改革”这四个字
林默的手握住门把手,那冰冷的金属触感,像一道电流,从指尖传遍全身。
李建国那声如同困兽般的怒吼,“站住!”,在身后炸响。
林默的脚步停了。
他没有回头,但能感觉到那股灼热的、夹杂着酒气和杀意的气息,正从身后急速逼近。整个天悦府最顶级的包厢,此刻仿佛变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斗兽场,而他,就是那个被逼到角落的猎物。
一只宽厚的大手,像铁钳一样抓住了他的肩膀。
巨大的力道传来,林默整个人被一股蛮力硬生生扳了过去,重新面向那个已经失去理智的男人。
“想走?”李建国死死地盯着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着被冒犯和被看穿后的狂暴怒火,“我李建国请来的客人,我说让你走了吗?”
他的脸几乎贴到了林默的脸上,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每一个字都带着威胁的寒气。
“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写材料的笔杆子,也敢在我面前装神弄鬼!我今天就把话给你挑明了,红星厂的事,你敢再碰一下,我让你全家都不得安宁!”
旁边的助理小赵,吓得脸色惨白,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她想开口劝,却发现喉咙里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她知道,李建国此刻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发自内心的。
林默的肩膀被捏得生疼,但他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惧色。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李建国,看着这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眼神里甚至还带着一丝探究,仿佛在观察一个有趣的生物样本。
然后,他伸出另一只手,不急不缓地,一根一根地,掰开了李建国抓着他肩膀的手指。
他的动作不快,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坚定。
李建国愣住了。他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对方非但没有求饶,反而用这种方式进行反抗。那是一种比破口大骂更具侮辱性的反抗——无视。
“你……”李建国的手被挣脱,心中的怒火烧得更旺,他几乎要挥拳打过去。
“李董。”林默开口了,他整理了一下自己被抓皱的衣领,动作从容得像是在整理一份文件的页码,“你刚才说,不出一个月,就能让我被一个莫须有的理由发配到山沟里去。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向李建国最核心的逻辑。
“可你为什么不做呢?你的人脉,你的能量,对付我这么一个无名小卒,应该不费吹灰之力。你为什么还要费尽周折,请我吃饭,送我房子,现在又在这里对我大吼大叫?”
林默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你在怕什么?”
这四个字,像四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李建国的心上。
他所有的暴怒,所有的威胁,所有的色厉内荏,都在这一瞬间,被这四个字击得粉碎。
是啊,我在怕什么?
李建国的心中闪过一丝慌乱。他怕的不是林默,他怕的是林默背后那片未知的阴影。他无法理解,一个毫无背景的年轻人,哪来的胆气和底气,敢如此挑战自己?这不合逻辑,不符合他二十年来总结出的生存法则。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年轻人,只是一把刀,而握刀的手,藏在更高、更深的地方。
“告诉我!”李建国的理智被这丝慌乱彻底冲垮,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低吼道,“是谁让你来的?是谁在你背后给你撑腰?是夏清月?还是省委哪个退了休,不甘寂寞的老东西?”
在他看来,一切皆是交易,一切皆是站队。只要知道了对手是谁,他就能找到化解的办法,或用更大的利益去收买,或用更硬的关系去打压。
这就是他的世界观。
林默看着他,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怜悯。
“李董,你搞错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教堂的钟声,在这间充斥着暴戾之气的包厢里,清晰地回响,带着一种镇定人心的力量。
“你总在想,我背后站着谁。是张三,还是李四。你觉得只要找到了这个人,就能解决所有问题。”
林默摇了摇头,那是一种对井底之蛙的无奈。
“我的背后,不是谁。”
他向前踏了一小步,拉近了与李建国的距离。那一瞬间,两人之间的气场发生了微妙的逆转。不再是李建国居高临下地压迫,而是林默用一种无形的、更宏大的气势,将对方笼罩。
他一字一顿,声音清晰而坚定,仿佛在宣告一个不可辩驳的真理。
“是‘国企改革’,这四个字。”
轰!
这几个字,像一道九天惊雷,在李建国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脸上的表情,从狰狞的愤怒,瞬间凝固,然后一点点地转为错愕,再转为难以置信的惊骇。
国企改革……
这四个字,他当然不陌生。这是省里今年最重要的经济工作,是省委书记在全省干部大会上三令五申、反复强调的头等大事。
他之前报出的那些名字,省发改委的张秘书长,市公安局的王政委……这些人在官场上确实能量巨大,可他们有一个共同的身份——体制的执行者。
而“国企改革”,是体制的意志。
林默这番话,瞬间将整个事件的性质,从私人恩怨、派系斗争,拔高到了政治路线的高度。
他李建国可以和某个人斗,可以和某个山头斗,但他敢和省委的既定方针斗吗?他敢公然站在“国企改革”的对立面吗?
他 boasted of a net of connections, but Lin mo revealed that this net itself is hanging on the wall of “State-owned Enterprise Reform.” If he tries to use the net to fight against the wall, the entire net will fall apart.
这一刻,李建国终于明白了。
林默不是任何人的刀,他是“国企改革”这阵大风吹起来的一片树叶。这片树叶本身微不足道,但风要吹向哪里,树叶就会飘向哪里,任何试图阻挡它的手,都将被这阵风撕得粉碎。
他之前所有的威胁,在“国企改革”这四个字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可笑。
他可以动林默,可以用一百种方法让林默消失。但是,他堵得住林默的嘴,他堵得住省委推动改革的决心吗?今天来的是林默,明天来的可能就是张默、李默。只要改革的大方向不变,就永远会有人来揭红星厂这个盖子。
而他李建国,就是那个必须被揭开的盖子。
一股寒意,从他的尾椎骨,瞬间窜遍全身。他看着眼前的林默,这个年轻人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微笑,但这微笑在他眼里,却比魔鬼的狞笑还要可怕。
这不是一个愣头青,这是一个看透了局势,并且将自己与大势牢牢绑定的妖孽!
“你……你……”李建国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引以为傲的气场,在这一刻,被彻底击溃,荡然无存。
林默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没有乘胜追击。
他只是平静地后退一步,重新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谁阻碍这个大局,谁就是螳臂当车。”他淡淡地说道,像是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李董,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不再看李建国和那个已经吓傻的助理一眼,转身,再次走向那扇厚重的实木门。
这一次,再也没有人敢阻拦他。
“咔哒。”
门被打开,外面的灯光涌了进来,将他的身影勾勒出一个清晰的轮廓。
然后,门又轻轻地关上,将满室的狼藉与恐惧,彻底隔绝。
包厢内,死一般的寂静。
李建国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身体晃了晃,一屁股跌坐在身后的太师椅上。椅子是用上好的花梨木打造的,此刻却承受不住他精神的重量,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渗出豆大的冷汗。那瓶价值不菲的茅台还立在桌上,但在他眼里,却仿佛是一瓶致命的毒药。
“国企改革……”他喃喃自语,眼神空洞而涣散。
助理小赵终于从极度的惊恐中回过神来,她看着失魂落魄的李建国,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声音都在发颤。
“李……李董,您没事吧?要不要……要不要我叫医生?”
李建国没有理她,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仿佛要把它看穿。
许久,他猛地抬起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最后的疯狂和挣扎。他抓起桌上的手机,手指因为颤抖,好几次都按错了号码。
终于,电话拨了出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对面传来一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
“喂?”
李建国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平稳。
“秦老……是我,建国。”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绝望的颤音。
“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