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81章:神秘的“泰山会”,老牌权贵的堡垒
电话里的忙音,像是一记沉闷的鼓点,在寂静的办公室里久久回荡。
林默握着话筒,没有立刻放下。窗外,省城的万家灯火汇成一条璀璨的星河,壮丽而辉煌。但此刻在他眼中,这片星河的深处,似乎隐藏着无数个冰冷、幽暗的漩涡。
“有些船,看起来旧了,破了,但它压在水底的舱,装的是几代人的基业,动不得。”
“望远镜看得太远,会忽略脚下的石头。别不小心,绊倒了自己。”
老人的话语,不疾不徐,却字字如铁,带着一股陈年的、不容置疑的寒意。这不是李建国那种虚张声势的恫吓,而是一种来自食物链顶端的、居高临下的“提醒”。
这不是威胁,是宣告。
宣告在这片土地上,存在着一种凌驾于常规程序之上的,由人情、历史和共同利益编织而成的无形秩序。
而他,林默,这个手持尚方宝剑的“钦差大臣”,在对方眼里,不过是一个看得太远,却没注意脚下石头的愣头青。
林默缓缓放下电话,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脑海中,【金色剧本】带来的余威尚未完全散去,那份“国运在握”的豪情,此刻却被这通电话浇上了一盆刺骨的冰水。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要面对的,不是一个个孤立的贪官污吏,而是一个阶层,一个庞大的、根深蒂固的守旧势力。
他们是谁?他们在哪?他们有多大的能量?
这些问题,像三座大山,压在了他刚刚起步的改革之路上。
第二天,省委办公厅的文件正式下发。
《关于成立省国有企业改革试点工作领导小组的通知》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省直机关内部掀起了剧烈的震动。文件不长,但信息量巨大。常务副省长挂帅,十几个核心厅局一把手位列其中,规格之高,近年罕见。
而最引人注目的,无疑是领导小组办公室的人事安排。
办公室主任由省委政研室主任韩立兼任。
办公室常务副主任:林默。
后面还特意加了一行括号——(正处级,主持办公室日常工作)。
“史无前例”这四个字,在各个办公室的窃窃私语中,被反复提及。所有人都知道,省城来了一位坐着火箭上来的年轻人,背后站着的是省委一把手的绝对意志。
政研室,综合调研处。
这里已经成了全楼最热闹的地方。说是办公室,却更像一个朝圣地。各路人马以各种借口前来“串门”,实则是想一睹这位26岁正处级“钦差大臣”的真容。
林默的办公室,已经从韩立隔壁那间,换到了走廊尽头最大的一间,门上挂上了崭新的“省国企改革试点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的牌子。
韩立正满脸堆笑地站在门口,亲自指挥着行政处的人搬运新的办公桌椅,殷勤得像是在布置自己的婚房。
“小王,这个文件柜要用最好的,紫檀木的!林主任的文件,那都是要呈送给书记的,不能马虎!”
“还有这盆绿萝,换掉!换一盆君子兰来!不,兰花太娇贵,换一盆苍劲的罗汉松,对,要能体现咱们林主任沉稳干练的气质!”
王科长等人忙得满头大汗,心里却在暗暗咋舌。他们从未见过韩立如此“舔”一个下属,不,现在已经是他的“上级”了。
林默从自己的旧办公室里走出来,手里只拿了一个自己的水杯。看到眼前这幅热闹的景象,他眉头微皱。
“韩处。”
“哎!林主任,您叫我老韩就行!”韩立一溜小跑过来,脸上笑成了一朵菊花,“您看,这办公室还满意吗?您要是不喜欢,我让他们马上换!”
“不用这么麻烦,简单点就行。”林默的语气很平淡,“办公室的架子刚搭起来,里面还是空的。我需要人。”
韩立立刻心领神会,挺直了腰板:“您放心!我把我们政研室最精锐的笔杆子都给您调过来!绝对听指挥,能战斗!”
“笔杆子要,但我不光要笔杆子。”林-默-看-着-韩-立,话锋一转,“我还需要一些‘活地图’。”
“活地图?”韩立愣了一下。
“对。”林默走进新办公室,用手指敲了敲崭新的办公桌,“就是那些在各个关键部门干了很多年,对省里的人事变迁、企业沿革、各种明面和私底下的关系都门儿清的老同志。我们搞改革,不能只埋头看文件,更要抬头看路。我不想因为不了解情况,踩了不该踩的坑,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他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一副初来乍到、谨小慎微的样子。
但韩立的脸色,却在听到“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时,瞬间起了一丝微妙的变化。他眼中的谄媚和热情,飞快地褪去了一层,被一丝深深的忌惮所取代。
林默的脑海中,韩立的剧本悄然浮现。
【人物:韩立】
【情绪:谄媚(表层),恐惧(深层),回避(核心诉求)】
林默心中了然,看来昨晚那通电话,并非空穴来风。
“林主任,您有周书记这面大旗,在省里,没有人是您‘不该得罪’的。”韩立干笑了一声,试图把话题岔开,“您是改革的先锋,披荆斩棘,哪能瞻前顾后呢?”
“话是这么说,但改革不是搞革命,不是要打倒一切。”林默笑了笑,给自己倒了杯水,姿态放得很低,“尤其是一些德高望重的老领导,他们为本省的建设付出一辈子心血,我们更要尊重。我听说,有些老领导退下来之后,喜欢搞一些书画会、品茶会之类的雅集,联络感情。这都是人之常情嘛。韩处,您是省城的老人儿了,给我介绍介绍,免得我以后碰上了,失了礼数。”
林默的语气越是轻松随意,韩立的额头上渗出的冷汗就越多。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和一位二十六岁的年轻人对话,而是在被一头披着羊皮的狐狸,用最温柔的手段,一步步逼向悬崖。
“林……林主任……这……这些都是老同志们的私人活动,我……我一个晚辈,也不太清楚……”韩立的舌头开始打结,眼神飘忽,不敢与林默对视。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林默看着他,没有再追问,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吹着气,然后慢悠悠地说了一句:“韩处,周书记让我操刀,不是让我当瞎子。看得越清楚,刀才动得越稳。您是老人,点我一句,是帮我,也是帮您自己。毕竟,办公室设在政研室,真要出了事,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蓝色剧本】触发。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韩立最后的心理防线。
是啊,林默是钦差大臣,真出了事,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甚至可能因为“有魄力”而被保护起来。可他韩立呢?办公室设在政研室,他是名义上的一把手,这口锅,他想甩都甩不掉!
韩立的脸色煞白,嘴唇哆嗦了半天,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他凑到林默身边,压低了声音,几乎是用气声说道:“林主任,有些山,是爬不得的……特别是那座‘泰山’。”
“泰山?”
“是……是一个……非正式的称呼。”韩立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他们自称‘泰山会’。取‘安如泰山’的意思。里面的成员,全是咱们省里退下来的老领导,还有那些第一代大型国企的厂长、书记……他们……他们才是这省里,真正的‘活地图’和‘压舱石’。”
泰山会。
林默的心脏,猛地一沉。终于,这个神秘的组织,露出了它的名字。
“他们……想干什么?”
“他们不想干什么。”韩立苦着脸,摇了摇头,“他们只是想让一切,都维持原样。谁要是想动他们亲手建起来的那些厂子,动他们当年留下的那些人……谁就是他们的敌人。”
韩立说完,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瘫坐在沙发上,眼神涣散。他知道,自己今天说了不该说的话,但林默那句“一根绳上的蚂蚱”,让他别无选择。
林默沉默了。
他终于明白,昨晚那个老人,就是“泰山会”的代言人。
他们不是要和他谈判,也不是要威胁他,他们是在给他划定一条红线。国企改革可以,但不能触动他们的根基。
从韩立这里得到的信息,终究是碎片化且充满了恐惧的。他需要一个更清晰、更客观的视角。
送走失魂落魄的韩立,林默关上办公室的门,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头传来夏清月略带疲惫但依旧清冷的声音:“喂?”
“夏市长,是我,林默。没打扰您工作吧?”
“是你?”夏清月的语气里透出一丝意外,随即恢复了平静,“你的事,我听说了。恭喜,林‘钦差’。”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调侃。
林默苦笑了一声:“市长,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我这是被架在火上烤,刚上任,就有人想给我来个下马威。”
他没有隐瞒,将昨晚那通神秘的电话,和今天从韩立口中听到的“泰山会”,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久到林默以为信号断了的时候,夏清月的声音才重新响起,只是这一次,她的声音里,再也没有了调侃,只剩下凝重。
“他们,终于还是找上你了。”
“你知道这个‘泰山会’?”林默立刻追问。
“何止是知道。”夏清月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我父亲当年在省里工作时,就和他们打过不少交道。这并非一个严密的组织,更像是一个精神上的同盟,一个由旧时代的精英们组成的、守护自己‘功业’的堡垒。”
“他们盘根错节,门生故旧遍布全省各个要害部门。你别看他们都退了,但只要他们一句话,有的是人替他们跑腿办事。他们不贪财,不好色,甚至很多人生活简朴,两袖清风。他们唯一的执念,就是守护他们那一代人创造的那个世界,那个他们熟悉的、讲人情、讲资历、讲历史功绩的世界。”
“在他们眼里,你现在要搞的绩效考核、市场化、淘汰落后产能……都是在掘他们的祖坟。李建国这种人,在他们看来,或许是个‘败家子’,但终究是‘自己人’。而你,林默,一个来历不明的年轻人,想要推翻他们建立的一切,你才是那个最危险的‘外人’。”
夏清月的分析,如同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将“泰山会”的本质,剖析得淋漓尽致。
林默感到后背一阵发凉。
这才是最可怕的对手。他们不为私利,而是为了一种“信念”,一种守护旧时代荣光的“大义”。与这种对手为敌,你甚至无法从道德上轻易地战胜他们。
“那……昨晚给我打电话的人,会是谁?”
电话那头,夏清月又沉默了片刻。
“能有资格代表整个‘泰山会’给你打这通电话的,只有一个人。”
她的声音,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
“他们真正的核心和领袖,前任常务副省长,秦振邦。省里的人,都尊称他一声——秦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