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
云顶天宫大酒店。
这座号称东海地标的建筑,像一把深蓝色的利剑,狠狠刺入云端。
六百米的高度,足以俯瞰脚下那条浑浊的黄浦江,以及江边如同蝼蚁般奔波的众生。
这里是销金窟。
也是名利场。
甚至连门口旋转门的转速,都仿佛在计算着每秒钟流淌的金钱。
“吱——”
一辆草绿色的桑塔纳,带着即将散架的哀鸣,不仅没有减速,反而以一个极其嚣张的漂移,横停在了正门口。
轮胎摩擦地面。
焦味刺鼻。
负责泊车的门童,职业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在云顶天宫干了三年。
见过开布加迪炸街的富二代。
见过坐劳斯莱斯幻影的老钱家族。
甚至见过骑汗血宝马来的中东石油佬。
但把一辆出租车开出F1气势,还敢堵在正门口的。
这是头一遭。
车门推开。
下来三个……“奇行种”。
为首的年轻男人,一身洗得发白的地摊货,双手插兜,神情懒散得像是在逛自家后花园。
左边,跟着一个赤足的白衣女人。
脚踝纤细,肌肤胜雪,明明踩在滚烫的沥青路上,却给人一种步步生莲的错觉。
右边,是个背着迷彩战术包的小姑娘。
手里……居然捏着半根啃了一半的糯玉米?
门童吸了吸鼻子。
一股混合了特辣火锅底料、陈年老坛酸菜以及……某种不可名状的浓烈气味,从那个迷彩包里飘了出来。
生化袭击?
还是哪个短视频博主来拍《乡村爱情之勇闯上海滩》?
门童下意识想拦。
可那个年轻男人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
目光平淡。
没有情绪。
就像巨龙在俯瞰一只挡路的蚂蚁。
门童迈出去的脚,硬生生钉在原地。
他在东海这片地界混,最懂看人。
这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松弛感,装不出来。
越是有钱人,怪癖越重。
说不定是哪位顶层大少在玩微服私访?
“三位……里面请。”
门童迅速调整表情,弯腰,鞠躬,动作标准得挑不出毛病。
甚至还贴心地帮那个小姑娘扶了一下快要滑落的战术背包。
萧凡随手弹出一张红票子。
“眼力不错。”
门童接住小费,手心冒汗。
赌对了。
出手就是一百,顶他半天工资。
……
大堂内。
冷气开得极足。
巨大的水晶吊灯垂落,每一颗水晶都在折射着金钱的光辉。
空气中弥漫着昂贵的龙涎香,试图掩盖这座城市底色的铜臭。
“阿嚏!”
阿幼狠狠打了个喷嚏。
手里的半截玉米差点飞出去。
她揉了揉鼻子,一脸嫌弃。
“主人,这里好臭。”
萧凡瞥了一眼周围那些衣冠楚楚、眼神却充满欲望的所谓精英。
“这就叫上流社会。”
“习惯就好。”
“哦。”
阿幼似懂非懂。
她把玉米塞进嘴里,腾出手把背后的冻榴莲往上提了提。
“还是我的榴莲香。”
“解冻之后更香。”
月凝霜没有说话。
她赤足踩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
周围投来的目光,有惊艳,有贪婪,更多的是一种看到异类的诧异。
但她视若无睹。
在她眼里,这些人与路边的石头并无分别。
三人径直走向前台。
汉白玉雕琢的柜台后,站着三个妆容精致的女人。
中间那个胸牌上写着“cindy”的接待员,正满脸堆笑,身体前倾。
恨不得把领口里的风光都塞进对面那个金发碧眼老外的眼珠子里。
“噢,威廉先生,您的行政套房已经准备好了。祝您入住愉快~”
嗓音甜腻。
含糖量四个加号。
老外接过房卡,顺手在她手背上摸了一把,cindy笑得花枝乱颤,一脸享受。
转过头。
看到萧凡三人。
cindy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变脸速度堪比川剧大师。
视线像x光一样扫描。
全身上下不超过两百块的男装。
连鞋都买不起的光脚女人。
还有一个背着破烂迷彩包、啃玉米的村姑。
鉴定完毕:穷鬼,或者是来蹭空调拍名媛拼单照的。
这种人,她在东海见多了。
“干什么的?”
cindy低下头,拿起一支笔在纸上随意画着,连眼皮都懒得抬。
“送外卖去后门。”
“找人去访客区登记。”
“这里是VIp接待处,闲杂人等勿扰。”
语气冷硬。
像是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冻带鱼。
萧凡也不恼。
他双手撑在汉白玉台面上,指关节轻轻敲击。
“住店。”
“没房了。”
cindy回答得干脆利落。
连电脑系统都没查一下。
萧凡指了指电梯方向刚离开的背影。
“我看那个洋鬼子刚拿走一张房卡。”
“那是威廉先生!”
cindy猛地抬头。
那双贴着假睫毛的眼睛里,写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和优越感。
“那是我们酒店的尊贵黑金会员!那是行政套房!”
“一晚上八千八!还要加收15%的服务费!押金两万!”
她顿了顿。
视线落在阿幼手里那根啃得坑坑洼洼的玉米上。
嘴角勾起一抹刻薄的弧度。
甚至夸张地用手扇了扇鼻子。
“先生,我也不是针对你。”
“出门左转,过两条街,有个‘好运来’招待所。”
“标间八十,免费热水。”
“最重要的是……”
她指了指阿幼背后的包。
“那里不查卫生,也不禁异味。”
“你带这种……这种带着农村土特产的家属,比较符合气质。”
空气突然安静。
阿幼嚼玉米的动作停住了。
她虽然单纯。
但不傻。
这个女人在骂主人。
还在骂她的榴莲。
少女把手伸向腰间。
指尖,夹住了一只色彩斑斓、长着六只复眼的小甲虫。
“主人。”
阿幼的声音很轻。
很认真。
“我可以让她把这支笔吃下去吗?”
“顺便让她体验一下万蚁噬心的感觉。”
“只要三分钟,不会出人命的,顶多……终身面瘫。”
cindy脸色一变。
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尖叫道:
“你们想干什么?保安!保安呢!”
“有人闹事!”
萧凡伸出手。
轻轻按住阿幼的手背,把那只跃跃欲试的蛊虫塞回她腰包里。
“别闹。”
“那是七彩噬心蛊,很贵的。”
“别喂给脏东西吃,容易拉肚子。”
说完。
他转头看向cindy。
脸上的笑容依旧,只是那双眸子,深邃得让人心悸。
“你说没房了?”
“对!就是没房了!”
cindy有了底气,挺起胸膛,眼神轻蔑。
“就算有也不卖给你!”
“我们酒店有规定,衣冠不整者恕不接待!”
“特别是带着这种恶心味道的人!”
“行。”
萧凡点了点头。
他把手伸进裤兜。
cindy看着他的动作,冷笑一声。
掏钱?
这种穷鬼能掏出什么?
皱巴巴的零钱?还是几张刷爆的信用卡?
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她也要把这几个土包子赶出去,省得拉低了酒店的档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