帖子内容很简短,带着追忆的口吻:
“思源楼四楼东头那个大阶梯教室,我们那会儿叫它‘苏先生的仓库’。
苏文清先生,图书馆的老管理员,一个真正的书痴。
五七年那会儿,他是图书馆的宝贝,精通古籍修复。
后来…唉,风暴来了。
有人举报他私藏‘毒草’,就是一些旧社会的线装书,说是封建糟粕。
红卫兵冲进图书馆,要烧书。
苏先生拼死护着,被打得半死,最后他把自己和几箱最珍视的古籍,反锁在那个当时堆放杂物的阶梯教室里…等外面闹腾完了,门被强行打开…人已经没了。
书…也不见了。
有人说书被抄走了,也有人说…是苏先生藏起来了,或者…书也跟着他‘走’了。
自那以后,那教室就邪性,锁了也好。
只是偶尔夜深人静,好像还能听到翻书页的声音…像是在找什么…”
帖子到此为止,没有后续,回复也寥寥无几。
“苏文清…古籍…书痴…”
张清明低声念着这几个关键词,心中豁然开朗!
哭声、翻书声、布鞋印(旧式知识分子常穿布鞋)、寻找的书…线索瞬间串联起来!
镜中那个穿着老旧蓝布衫的女人背影…难道是苏先生?
不对,帖子里说的是“苏先生”
,是男性。
“等等!”
陈斌指着帖子最后一句,
“‘书也跟着他‘走’了’?这话听着怎么这么瘆人?还有,镜子里明明是个女的啊?”
“或许…不是苏先生本人,”
张清明目光深沉,
“是他拼死保护的…那些书中的某一本?或者…书里的‘东西’?”
他想起了古籍中关于“书魂”
、“画灵”
的志怪传说。
一本承载了主人毕生心血、又在主人惨死时被强烈怨念浸染的古籍,生出些异样,并非不可能。
“那它缠着薇薇干嘛?”
陈斌不解。
“薇薇天生灵觉强,或许更容易被它感知到,或者…薇薇身上有什么吸引了它?”
张清明看向隔壁方向,
“而且,它出现在薇薇的镜子里,未必是缠着薇薇个人,可能只是薇薇的房间,恰好是它力量能渗透的一个‘点’?根源,一定还在那个旧教室!”
“那咱们去旧教室看看?”
陈斌跃跃欲试,但牵动伤口又疼得直抽气。
“不行!”
张清明断然否决,
“你这样子去送菜吗?那地方现在怨气凝结,贸然进去太危险。
而且管理员锁着门,我们怎么进?撬锁?被抓住直接开除。”
“那怎么办?总不能看着薇薇再被吓吧?”
陈斌急了。
张清明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找外援。”
“外援?谁?陈玄策老师?”
陈斌眼睛一亮。
张清明摇摇头:“龙虎山太远,而且陈老师有自己的职责。
找更近的,专业处理这种‘东西’的。”
他想起了在黄河石臼村遇到的那个坐馆治“不好说的伤”
的崔瘸子。
那老家伙虽然嘴毒贪财,但本事是实打实的,而且就在本省。
更重要的是,崔瘸子认得他这条胳膊的来历,知道轻重。
他翻出手机里一个从未拨打过的、老泥鳅当初偷偷塞给他的号码(备注:老鸹渡-崔)。
电话接通,传来崔瘸子那标志性的、如同砂纸磨铁的嘶哑嗓音:“喂?谁啊?大半夜的!”
“崔师傅,是我,张清明。
黄河边,您给我接过骨的那个。”
张清明开门见山。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爆出一句:“操!是你小子!咋了?那条‘冻河’胳膊又闹腾了?还是被守潭人那老鬼撵上门了?”
语气带着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都不是。”
张清明快速将学校旧教室的怪谈、林薇薇镜中遇险的事情说了一遍,重点强调了“书痴苏先生”
的往事和那镜中女鬼(或书魂)的怨气。
崔瘸子听完,在电话那头“啧”
了一声:“娘的,又是这种陈年旧怨的破事!听着像是‘书怨成灵’,麻烦!这种玩意儿,执念深,怨气重,还他妈有‘主场’优势!你们几个学生崽子别瞎掺和!”
他顿了顿,似乎在盘算,
“不过…既然找上你那灵觉强的女同学了,躲是躲不掉的。
这样,我明天抽空过去一趟。
但丑话说前头,老崔出手,价钱可不便宜!而且得按我的规矩来!”
“钱不是问题,规矩您说。”
张清明毫不犹豫。
他现在手头还有之前家里给的生活费和一些积蓄。
“第一,那旧教室是‘源’,必须解决源头,光赶走镜子里那个‘影子’没用。
第二,得找到它的‘凭依’,就是苏老头拼死护着的、它最在乎的那本书!找不到书,怨气难消,后患无穷!
第三,”
崔瘸子声音压低了些,
“你那条胳膊给我老实点!封印要是松了,或者里面的‘祖宗’被那怨气勾引醒了,咱仨都得玩完!明白?”
“明白!封印很稳。”
张清明郑重答应。
第二天傍晚,一辆风尘仆仆的破旧皮卡停在了张清明他们租住的公寓楼下。
崔瘸子拄着他那根磨得发亮的枣木拐,背着一个鼓鼓囊囊、散发着浓烈药味和朱砂味的帆布包,一瘸一拐地下了车。
依旧是那副凶戾的独眼形象,只是穿着更像个进城的老农。
他没多废话,跟着张清明三人直接去了思源楼。
白天教学楼人来人往,阳气足,那东西不会出来。
崔瘸子绕着思源楼转了一圈,尤其是在四楼东头旧教室窗外的楼下,用他那只好眼仔细地“瞄”
了半天,又抓起一把墙根的土闻了闻。
“啧,怨气都渗到墙皮里了,跟陈年老酱似的。”
他啐了一口,脸色凝重,
“年头不短,怨气也够足。
晚上再来。”
他让张清明想办法弄到旧教室的钥匙(张清明通过陈斌联系了一个在学生会管后勤的老乡,借口说想进去找点“老资料”
做课题,软磨硬泡加一条好烟,终于借到了备用钥匙),又列了个单子,让陈斌和林薇薇去置办东西:一大桶公鸡血(要现杀的)、一沓上好的黄裱纸、几支新毛笔、一包陈年糯米、还有一大捆结实的红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