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擦战的胜利带来的振奋,很快就被一个更现实、更严峻的问题冲淡了——严寒。
农历十月刚过,东北的天气就彻底撕下了温和的面具。北风如同刀子般呼啸,卷起地面上的积雪,打在脸上生疼。气温骤降到零下二三十度,呼气成霜,滴水成冰。对于大多数来自关内、衣衫单薄的宁安支队战士们来说,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道鬼门关。
侦察连的驻地虽然相对背风,但地窨子里也是寒气逼人。战士们晚上睡觉必须挤在一起,盖上所有能御寒的东西——缴获的日军毛毯、破旧的棉被、甚至塞满干草的麻袋。即便这样,每天早上醒来,眉毛、胡子上都结满了白霜,手脚冻得麻木是常事。
非战斗减员开始出现。几个体质稍弱的战士得了重感冒,高烧不退;更有几个站岗的战士,因为鞋袜单薄,脚趾出现了严重的冻伤,肿得像萝卜,行动困难。卫生员老孙(支队配属的医生)带着有限的药品东奔西跑,愁眉不展。
“连长,再这样下去不行啊!”周大海搓着冻得通红的耳朵,闯进连部的地窨子,语气焦急,“这鬼天气,枪栓都快冻住了!好多战士就一身薄棉袄,站岗放哨不到一炷香功夫就冻透了!别说打仗,能扛过这个冬天就不错了!”
林锋正对着地图沉思,闻言抬起头,眉头紧锁。他何尝不知道情况的严重性。他来自后世,更清楚东北严冬的可怕。历史上,不知多少部队不是因为战斗,而是因为严寒和补给断绝而崩溃。
“支队部那边有什么消息?”林锋问道。他知道李支队长和王指导员肯定也在为这事焦头烂额。
“支队长派人去苏军占领的县城交涉过几次了,”水生刚从支队部回来,接口道,“想用粮食或者缴获的日械换点棉布、棉花。可那帮老毛子,要么推三阻四,要么把价格抬得极高,根本谈不拢。他们自己也在大量搜刮物资,准备过冬或者运回国内。”
“妈的!这帮俄国佬,跟小鬼子一个德行!”周大海愤愤地骂道。
“靠人不如靠己。”林锋站起身,走到地窨子门口,掀开厚厚的草帘子,一股寒风立刻灌了进来。他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世界和那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却依旧坚持训练的战士,心头发紧。
“我们不能干等着。”林锋转过身,语气坚决,“发动群众,我们自己想办法!”
他立刻召集连队骨干和靠山屯的村干部开会。
“乡亲们,同志们,眼下的困难大家都看到了。天寒地冻,咱们的队伍缺衣少穿。但咱们不能向严寒低头!”林锋的声音在地窨子里回荡,“咱们宁安地区,别的可能缺,但林子大,野兽多,皮毛就是最好的御寒宝贝!咱们有手有脚,就不能让战士们冻着!”
他提出了几条具体措施:
第一,组织狩猎队。由熟悉山林的老兵(尤其是原抗联战士)带队,进山狩猎。袍子、野鹿、甚至狼和熊,它们的皮剥下来鞣制后,就是最好的皮袄、皮帽、皮靴材料。
第二,收集材料。动员群众,收集旧棉絮、破布头,甚至是柔软的乌拉草。组织妇女会,帮忙缝制棉衣、棉鞋、手套。
第三,土法上马。在连队里设立简易的“被服组”,由几个会点针线活的战士牵头,利用一切能找到的材料,尽可能多地制作御寒物品。林锋甚至回忆着后世的一些知识,指导战士们如何将多层布和棉花絮在一起增加保暖性,如何制作简单的雪地袜套。
第四,重点保障。优先保证哨兵、侦察兵等需要在野外长时间活动的战士的保暖。
命令一下,整个靠山屯和侦察连都动了起来。狩猎队冒着风雪进山,虽然危险,但收获颇丰;妇女们点起油灯,连夜飞针走线;战士们也人人动手,互相帮忙缝补、填充。一时间,一种同舟共济、共度难关的热流,在严寒中涌动。
然而,这些自发的努力,相对于全连乃至全支队的巨大需求,依然是杯水车薪。皮毛需要时间鞣制,棉花布料更是稀缺。眼看着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困境依旧严峻。
这天傍晚,林锋正在检查战士们自制的乌拉草鞋垫,“夜莺”带着一身寒气从外面侦察回来,脸上却带着一丝兴奋。
“连长,有重要情况!”她压低声音,“我们摸到张家窝棚西边三十里的王八盖子山附近,发现了一条重要的马车道。据抓到的舌头交代,过两天会有一支运输队从那边经过,好像是给国民党那个什么‘先遣军’送补给的车队,里面很可能有大批过冬的棉军装和粮食!”
林锋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这真是雪中送炭,不,是雪中送“衣”!
他立刻摊开地图,手指点向王八盖子山。“详细说说地形和敌人的护卫情况!”
一个大胆的计划,迅速在他脑中成型。解决冬衣困境,或许就要落在这支运输队上了。风险和机遇并存,但为了战士们能活下去、能继续战斗,这一仗,必须打!而且,必须打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