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煤车在荒原上急刹时,陆远正用袖口擦玄铁锅沿的凝露。
剧烈的颠簸让小米粥溅出几滴,落在李小刀磨破的裤腿上——那是他三天前跪在母亲病床前时,被床栏硌破的。
“嗤——”刹车片的尖啸混着冷风灌进车厢,李小刀突然像被抽走脊骨的刀,“咚”地跪进煤堆里。
他的手指在手机屏上抖得像筛糠,那个存了十年的号码早被运营商标注为“空号”,此刻却被按得发亮。
“妈......”他喉结滚动,声音比荒原的风还碎,“我做了错事。”
陆远的手悬在半空。
三个月前巷子里那碗热汤面的蒸汽突然漫上来,模糊了他的视线——那时李小刀浑身是血,却护着怀里保温桶,说“我妈化疗,要喝萝卜汤”。
此刻煤块硌着膝盖的声响里,他听见三天前的闪回:
消毒水味呛得人睁不开眼,李母的手比输液管还凉。“刀啊,”她扯了扯儿子沾着血的袖口,“你说的那个红烧肉,真有那么香吗?”监护仪的滴答声里,她笑出了眼泪,“妈这辈子没享过口福......要是能尝尝......”
“嘟——”
空号提示音像把钝刀,割得车厢里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李小刀的手机“啪”地摔在煤堆里,屏幕裂成蛛网,照出他发红的眼尾。
这时后车厢的铁皮突然被撞出凹痕,七八个蒙黑巾的身影破窗而入,为首的老者捻着两根带血的竹筷,冷笑穿透面罩:“想救你妈?
送陆远下地狱。“
陆远把刚泡好的温水泡面推过去。
面汤浮着金黄的油花,是他特意用系统兑换的老母鸡熬的底。“要还债,先吃饱。”他蹲下来,把玄铁锅轻轻搁在李小刀脚边,锅底那排被磨得发亮的名字——周爷爷、小桃、唱《小星星》的女孩——在煤尘里泛着暖光,“你妈等的不是红烧肉,是你能好好吃饭的样子。”
凌霜的战术刀已经出鞘,刀尖挑开一个蒙面人的手腕。
但陆远没看她,他望着李小刀捧起泡面的手——那双手曾经握过带毒的匕首,此刻却小心翼翼护着面碗,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同一时刻,城市另一端的三甲医院顶楼,王姨的指甲在护士站的铁皮柜上抠出白印。
她摸黑把布防图塞进垃圾桶夹层时,听见楼下巡岗保安的脚步声,赶紧缩到更衣柜后面。
布防图上用红笔圈着:“三层岗哨,两道红外,穿白大褂的嗅探员——血筷翁的狗鼻子徒弟。”她想起二十年前在菜市场,李小刀偷她半颗白菜被抓住,哭着说“给我妈熬粥”,就偷偷塞了把葱进去。
楼梯间里,花姨把红布裹的冰糖贴在胸口。
那是她奶奶传下来的,本来要等小刀娶媳妇时炖甜汤用。
此刻她望着墙上的电子钟,指针指向23:57,眼眶热得发疼:“阿姨先给你娘送点甜头。”冰糖在红布里硌着心口,像颗滚烫的心跳。
特护病房的监控画面里,李母被绑在病床上,鼻饲管连着淡绿色的药液。
床头柜上那瓶“味觉释放剂”泛着冷光,标签写着“激发五感至痛觉阈值”——幽冥会要让她在最鲜活的味觉里,尝尽陆远“背叛”的苦。
“叮——”
陆远的系统提示音在脑海炸响时,他正把玄铁锅支在医院天台的护栏边。
夜风卷着消毒水味灌进来,却盖不住锅里逐渐翻涌的肉香。
系统面板猩红刺眼:【是否启动“情感质押”?
预支未来100次食客感动,兑换“瞬时凝香术”。
风险:未偿还则冻结厨艺权限。】
他望着楼下灯火,想起外婆临终前的话,想起周爷爷空碗底的油星,想起所有在深夜食堂把碗舔得发亮的人。
突然笑出了声:“老子又不是开银行的,还怕欠点人情?”指尖戳向确认键的瞬间,万千虚影从锅底浮起——流浪汉的破外套、小桃化疗时掉发的帽子、小女孩画着星星的碗......他们的笑脸凝成金光,“轰”地冲进翻滚的肉汁里。
“起!”
陆远掌心拍入秘制酱料,猛火奥义催到极限。
三秒!
仅仅三秒,锅气像实质的浪,“轰”地撞碎天台的玻璃。
香气顺着通风管道窜进大楼,重症病房的昏迷老人突然睁眼,失语症患者吼得声嘶力竭:“给我一口!”护士长抄起桌上的血压计砸向阻拦的主管医生:“今天谁拦谁就是敌人!”
特护病房里,李母的手动了。
她挣断束缚带的样子像在跳舞,枯瘦的手指指向通风口,嘴角扯出笑:“那香味......是我儿子的味道......”
“晚了!”
血筷翁踹开病房门时,注射器里的毒剂泛着幽蓝。
他身后跟着三个蒙面人,却被突然从通风管跃下的身影撞飞——李小刀的断臂缠着渗血的绷带,残刃抵在血筷翁喉结上,“你懂个屁的美味!”
刀光和筷影在病房里交织。
陆远隔着监控屏看得手紧,却见李母慢慢摸向床头柜的红烧肉。
她舀起一块放进嘴里,眼睛亮得像二十年前抱儿子时的月光:“比梦里......还香......”
监护仪的长鸣盖过了打斗声。
陆远望着系统提示【情感债务已记档,剩余感动额度:98次】,喉咙发紧。
凌霜的手搭上他肩膀,带着枪柄的温度:“警灯来了。”
楼下,红蓝灯光已经围住医院。
陆远望着远处突然腾起的火光——是花姨点燃了幽冥会据点的汽油桶,火光照亮她脸上的泪,也照亮了她怀里空了的红布。
“咱们得换个地方做饭了。”他对凌霜说,声音轻得像叹息。
深夜的废弃屠宰场里,陆远蹲在水池边洗玄铁锅。
冷水漫过锅底的名字,“小远妈妈”四个刻痕突然发烫,烫得他手指一颤。
水面倒映出窗外的月光,恍惚间,他听见记忆里的声音:“小远,锅刷完了来吃红烧肉,刚炖好的。”
铁锅在月光下泛着暖光,像在应和什么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