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
刘局长的话让我大吃一惊。
居然连组织的干部,都被拉拢了?
“首长您的意思是,张忠福有很大的嫌疑?”我好像变得聪明了。
还会脑补。
“是存在这样的可能的。”刘昭微微一笑,他说还算你小子活泛,目前很多线索都是指向张忠福的。
是了,是了!
我脑海里想起了那一天我和甘小兵从农家乐回来,路上与张忠福车辆发生的碰撞事故,顿时就明白了一件事情。
原来当天黑豆准备的那一桌丰盛饭菜,并不是为了我和甘小兵而备。
人家等的是张忠福。
要是当天我们两个稍微有点不注意,那他是真的敢把我们拉上桌,陪同张常委一起啃血浆鸭呢。
又或者,被张忠福收拾得狗血淋头?
想到这里,我顿时就有点后怕。
要想成为一名优秀的警察,那还真得时刻小心翼翼。因为你永远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人,他的背后又站着谁。
说不好,哪一天就被子弹击中了。
有可能是真枪实弹,也有可能是糖衣炮弹。
“当然,我们也不会把所有的压力全部压在你的肩上。”刘局长说,暴力机关从来不鼓励个人英雄主义,也不提倡这东西。所以,经过和水云天研究,他们决定以邛山县发生枪支被盗案为由头,给邛山县来个为期半年的社会治安秩序专项整治。
也就是说,他们要以此为借口,在邛山留下一支大约15人的力量。
整治组的组长,由山南省公安厅治安总队二处处长魏杰担任。
这就是我的直接领导,我将受命于此人。
“其余的本地同志,你自己组队。”刘昭说。
然后,他还教了我其他一些东西。
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聊到了晚上九点,话说到这份上,交流也基本算是结束了。
而这个时候,樊青天也带着陈恚,满脸疲惫地走了进来。
“两位首长,确实抱歉啊。”刚进门,樊青天又是叫苦又是抱歉的。他埋怨说,这个张书记啊,体格大、架子大、火气大,说了半天,酸汤都灌了两壶下肚,总算把事情办完了。
樊青天指着微微隆起的肚子打趣说,大家看看,是不是跟怀了三个月一样。
对此,水厅长并不买账。他揭穿说,你那装的不是酸汤,是山珍海味吧。
“陈恚同志,把汤热滚起来。”樊青天不敢接水厅长的茬,大手一挥,拍了拍手中的大号军用水壶。他说,我既然来迟到了,就得有道歉的诚意。这不,家兄昨天刚从酒都那里整来一点十五年酱香土酒,难得两位首长赏脸,咱把他分了,暖暖身子。
他还一点都不自觉,把每个人喝多少都给定了量:“刘局长海量,喝八两;云天厅长和我血压高,打对折;陈恚同志还有一堆事情忙,不过我看也是可以喝六两的;至于我的小师弟,这两天受惊了,我们就犒劳一下,剩下的一斤就全部归他了。”
啧啧啧,不愧是一方诸侯,说话做事就是这么霸气,在厅官面前都这样挥斥方遒。
等等,慢着,谁是你的小师弟?
“首长,您也是南西政法的?”县委书记抛来橄榄枝,我不是傻子,当然就打蛇随棍上,问起了樊青天的出身。
“函授的,函授的,肚子里的墨水其实没有多少,你小子不会不认师兄吧?”我话刚刚问出口,樊青天就假装出恼怒的样子,说你这人咋能老朝人家的痛处捅呢,不就是个函授吗,老子要不是参军耽搁了,怎么说也要整个水木大学来光宗耀祖。
认,我当然认了。
谁不认谁特么是蠢猪!
我当时就亲密地叫了声“大师兄”。
哈哈哈哈,这特娘的是西游记吗?
整个接待室里,充满了欢乐的笑声。
接下来的时光,是快乐的。我只记得后来频频举杯,敬在座的每一位官职比我大的领导。
或,师兄。
以至于,期间我不得不跑了两三回洗手间,把胃里面的存货全部倒了出来,连黄疸都交割得一干二净。
真是白瞎了那十五年的酱香。
第二天早晨我醒来,已经是上午八点,除了食道有点火辣之外,整个人浑身通透。
利爽啊。
这酒,当得起“喝出健康来”的广告词。
我出门,准备打车前往酒店。
刘昭局长八点半就要离开邛山,前往山南机场赶中午的班机回京,而水云天厅长则要陪同到云阳机场送行。
也就是说,专案组正式撤离了。
刚出门,我就遇到了正准备下楼的陈恚。
“一起去吧。”陈恚喊了我一声,两人就朝楼下咚咚咚地跑去,一前一后钻进了他的座驾。
“你小子可以啊,又是老板又是师兄的,把老子整得吐成了个土狗。”刚一上车,陈恚也不顾忌驾驶员的存在,马上就数落起我来。
他说,你是抱上了大腿就忘记了自己姓啥名谁不是?妈蛋,联合着来搞我,忘记了县官不如现管吗?
“原来你也吐了哦。”我哈哈大笑,说本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出洋相呢,哪个晓得还有一个陪杀的。
“去你妹的。”陈恚假装生气的样子,抓着副驾驶上纸巾就往后砸。
我没有躲,任由纸巾袋砸在我的脑门上。
反正又不疼,还能缓解尴尬不是?
我非常清楚,陈恚对我的责怪,那肯定是假的。说实话,要是没有我和水云天的关系,他不一定能跟刘昭副局长和水云天厅长在这样私密的环境下喝酒聊天。
在这一方面,他得谢谢我。
不过,在另外一方面,他则要敲打我。
一会厅长走了,我就得记住自己是邛山县公安局的一名干部,生是邛山局的民警、死是邛山局的尸体。
总之就是要摆正位置、令行禁止。不要以为有靠山就肆意妄为、自行其是。
对此,我完全接受。
大家都是聪明人,在玩笑中说正经事,一本正经表态反而就落下乘了。
我们赶到的时候,邛山大酒店门口已经有两辆轿车停靠,发动机低沉的声音,预示着车的主人马上就要飞驰向远方。
八点半,准时,一群人从酒店里出来。
打头的樊青天步伐飞快,他小跑着打开了轿车的左后门,后面的刘昭、水云天两人则低声说着什么,再后就是不断打着呵欠的张忠福,以及毕恭毕敬的县委办张文明主任他们。
陈恚迎了上去。
而我则因为没有资格挨边,远远地站着。
说实话,这次送行,我是舔着脸来的,毕竟这种级别的干部,和我隔得太远太远。
我唯一拿得出的理由,就是水云天,那我是曾经的老板。
过去是,现在也是,将来也是。
不管我的愿意不愿意,我头上贴着一个大大的“水”字标签,人人都是这样看的,张忠福更是。
不多久,一群人就完成了话别,刘昭和水云天来到了各自的车前,即将离去。
看架势,我都以为这次是说不上话了。
我有些小失望,眼神有些失落。
虽然昨天晚上聊得热烈,但是那是私密活动,又谁知?
和领导亲密,就要摆给大家看嘛。
可是,就跟心有灵犀一样,在我抬眼望去的时候,水云天也看了过来,还向我招了招手。
厅长的心里,还是有我的!
不过,跟我想象的语重心长、谆谆教诲话别不一样,我刚跑到车前,水厅长就把脸拉了下来,一顿教训:
“你小子现在知道基层不好混了吧,再不学习就要被淘汰了。”
“要努力学习,知道不?听陈局长的指挥,听到没?”
我尼玛,不如不见。
三两句把我训得面赤耳红后,水厅长伸手抠开了警服左胸上的衣兜,从里面摸出了一包白壳子香烟,砸在了我手掌上。
他说,拿去拿去,省着抽点,能戒就戒掉,毕竟老子也没有余粮。
“嘭”一声沉闷响,车门关上了。
两辆车扬长而去,只剩下吃得一嘴尾气的我。
“让点啊,你个反动派。”水云天一走,张忠福就打着呵欠吼起我来。
他双手往后扶着腰,可能是这两天的战斗伤到了腰子。
另一边,石小峰已经驾驶着南hR9999来到我的面前,不耐烦地按着喇叭。
好狗不挡道,可我现在挡了张忠福的道。
“书记您还是留下来指导一下我们,看看警务室的建设吧。”眼见张忠福要走,樊青天立即就走了上来,客气地说。
他很严肃地报告说,邛山公安与州局的要求还有很大的差距,需要领导指导指导,提振一下士气。
“提气提气,老子一肚皮的气。留下来干什么?等别人请我抽内供国宝吗?”张忠福气冲冲地上了车。
显然,我又惹到他了。
忠福书记上车那一瞬间,我看到车身有一个明显的倾斜,也仿佛听到了半侧轮胎的哀嚎。
“你个反动派记住,我是盯着你的。”张忠福指着我说,老子在等待着你的进步,希望你能干出一番丰功伟绩,早一天回到州公安局。
我只能毕恭毕敬地回答,定不辜负局长的期待。
领导们都离开了,我和陈恚随后也乘车赶回县公安局。
“你特么的不要不识好歹,搞得全天下都欠你几百万一样。”刚一上车,陈恚就怼起了我来。
他说,不就是一包烟吗?大家好歹还给你留了一颗嘛,烟壳壳也没有没收嘛。
哎……
我终于、再次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道理可以讲。
要不是拉不下脸面,我的局长还想抢我的烟壳。
玩烟卡游戏咩?
“停车停车,我要去吃早餐。”郁闷至极的我,只有无声抗议,决定要去最热爱的摊子,烫一碗热噜噜的灰煎粑宽慰受伤的心灵。
嗯,我要放葱,放胡萝卜丝,多多的;要加蛋,加脆皮猪脚。
“不急,先回局里。”可是并没有吃早餐的陈恚并不采纳我的建议。我说,我们要回去开个会,宣布县里对你们的工作调整,然后你爱去哪里去哪里,滚得越远越好。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