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翌日，午时。
炽烈的阳光透过窗户，驱散了房间内最后一缕夜的迷离。
叶长青缓缓睁开双眼，眸中似有无数细碎的道纹一闪而逝，最终归于沉寂，化作一种深不见底的幽邃。
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那气息竟带着一丝斩断一切、破灭万法的锋锐意味。
这门功法乃是一门斩道功法，所蕴含的道则极端而强大。
这一次的领悟，收获远超预期，内视技能树，只见那枚象征着万法根源的万法道果，光华流转，道韵盎然，竟因这一部功法而凝实了近一半！
“醒了？”锦璃清冷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她早已结束修炼，正静静地看着他，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嗯，收获颇丰。”叶长青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他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关节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两人并未在这充斥着靡靡之气的酒楼多做留恋，甚至对这座天香国都城也再无半分好奇。
叶长青直接下楼结了那价格不菲但对于他们而言只是洒洒水的房钱。
随后便与锦璃一同，毫不迟疑地离开了酒楼，出了城门，化作两道不起眼的流光，迅速远离了合欢宗的势力范围。
这合欢宗地界，风俗特异，偶尔来此，体验一番不同的风土人情，甚至借此稍稍放纵一下紧绷的心神，倒也无可厚非。
但若常居于此，耳濡目染之下，难免会被那无所不在的阴阳合欢之道所影响。
不过叶长青倒也不虚，他本就修行万法归一，这阴阳合欢之道，自然也在其中。
只是修行此法，双修最好，一个人寂寞难耐呀......
他们驾起遁光，一路向南疾驰。
之所以选择这个方向，只因那枚剑仙古玉碎片，时隔一年有余，终于再次传来了那冥冥中的、微弱的指引。
那感应虽细若游丝，却无比清晰，指向南方。
......
大衍边陲，灵气稀薄，山峦起伏间散落着无数凡人国度。
这里地处大衍圣地与合欢宗两大势力的边缘交界，灵气匮乏、资源贫瘠。
生活在此地的凡人们，终其一生也不会知晓，他们头顶的苍穹之上，存在着何等翻江倒海、寿元绵长的仙神人物，更不知晓自己国度的兴衰起落，或许只是那些大人物一念之间的棋局。
黑山国与赤土国，便是这无数凡人国度中，毗邻而居、世代为仇的两个。
此刻，两国边境的一片无名荒野，正上演着最为惨烈和原始的厮杀。
没有绚丽的法术光华，没有御剑飞仙的飘逸，只有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兵刃碰撞的刺耳铿锵、以及利刃入肉的沉闷噗嗤和垂死者的哀嚎。
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汗水、泥土混合的浑浊气息。
黑山国的士卒大多穿着染血的黑色皮甲，手持制式的长矛或战刀，结成不算严密的阵型，奋力向前推进。
而赤土国的兵士则身着土黄色的铠甲，同样挥舞着武器，如同两股不同颜色的浑浊浪潮，狠狠撞击在一起，激起无数血色的浪花。
箭矢如同飞蝗般从双方阵后抛射而出，带着凄厉的尖啸落入人群，瞬间便能清空一小片区域，引来一片惨叫。
重甲步兵顶着盾牌，如同移动的堡垒，缓慢而坚定地挤压着对方的空间，长矛从盾牌的缝隙中不断刺出，收割着生命。
轻骑兵在战场边缘游弋，寻找着薄弱之处，一旦发现机会便如尖刀般切入，搅乱阵型，留下满地狼藉后扬长而去。
战场就是一台巨大而高效的绞肉机。
前一秒还怒吼着冲锋的壮汉，下一秒就可能被不知从哪里来的流矢射穿咽喉，捂着脖子愕然倒地。
年轻的士兵脸上还带着对战争的恐惧和初上战场的茫然，就被敌人的长刀劈开了胸膛，眼中的光彩迅速黯淡。
断臂残肢随处可见，濒死者的呻吟与咒骂交织。
在这里，生命卑贱如草芥，个人的勇武在混乱的洪流中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高空之上，云层之间，两道身影悄然悬立，衣袂飘飘，纤尘不染。
正是叶长青与锦璃。
他们循着怀中古玉碎片那愈发清晰的感应，一路向南，最终来到了这片杀声震天的荒野上空。
叶长青俯瞰着下方如同蚁群般厮杀的人潮，眼神平静无波。
这样的场面，对他而言并不陌生。
在太苍时，依附于宗门的凡人国度间也常有征战，规模甚至比之更加宏大。
这里的规模，甚至远远不及在灵玄秘境之时所见。
“感应很强，就在下面。”叶长青低声道。
他的目光，开始在那片混乱不堪、尸横遍野的战场上仔细搜寻。
神识如水银泻地般铺开，却又巧妙地避开了那些凡俗兵卒，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惊扰。
锦璃也凝神感应，她那强大的灵觉同样捕捉到了那丝与古玉同源、却微弱如风中残烛的气息。
他们的目光，几乎是不分先后地，越过那些仍在奋力搏杀的身影，越过那些已经失去生机的尸体，最终齐齐聚焦在了战场边缘，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一个穿着破烂黑色皮甲的小兵，正仰面躺在血污和泥泞之中。
他的腹部有一个可怕的创口，鲜血几乎浸透了他身下的土地，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眼神已经开始涣散，显然已是弥留之际。
而那股清晰无比的古玉感应，正是从他紧紧攥着的右手中传来。
“是他。”叶长青目光锁定在那个小兵身上，看到了他手中隐约透出的一丝微不可察的玉光，“碎片在他手里……看样子，快不行了。”
锦璃的视线也落在那小兵苍白而年轻的脸上，看到了他眼中对生的最后一丝眷恋和逐渐弥漫的死气，清冷的眸中依旧没有什么波澜。
叶长青看着那小兵即使濒死，仍死死攥着古玉碎片，仿佛那是唯一寄托的模样，心中微微一动。
他顿了顿，侧头看向锦璃，眼中带着询问：“阿璃姐姐，你觉得如何？是直接取走，还是……”
锦璃明白他的意思，直接取走古玉，对如今的他们而言易如反掌，甚至不会让那小兵有任何察觉。
但看着叶长青眼中那丝饶有兴趣的神色，她知他心中已有定计。
锦璃语气平淡道：“些许凡俗丹药，予他一场富贵，了结因果，倒也妥当。”
叶长青笑了，他知道锦璃虽外表清冷，但内心并非真正无情。
她只是习惯了以大道视角看待万物，但对于这等举手之劳便能改变一个凡人命运的事，她并不排斥。
“那就……与他做场交易吧。”叶长青目光再次投向下方那奄奄一息的小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