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忠的獠牙刚被拔掉几颗，
陈成代理处长的椅子还没坐热，
一封实名举报信精准送达纪委——
指控他收受供货商“心意卡”两千元整，
监控录像里他接过信封的画面无比清晰。
当纪律审查通知递到眼前时，
楼下档案室突然传出刺耳的警报，
刚潜入的诸成捏着半块饼干僵在原地，
管理员老黄浑浊的眼珠正透过门缝死死盯着他，
嘴角缓缓咧开一个怪异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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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刺破薄雾，给经历了惊心动魄一夜的城市披上一层虚假的平静。陈成站在物资管理处那间属于“一把手”的办公室门口，门牌上“副处长”的“副”字被一张打印着“主持工作”的白纸临时覆盖，透着一股子仓促和微妙——像极了此刻陈成的心情。既不是彻底扶正，又不再是过去那个小透明副职，这椅子，烫屁股！
“陈处，早！您的茶！”办公室副主任老张，昨天还一副公事公办的疏离脸，此刻笑得像朵盛开的菊花，双手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浓茶，腰弯得恰到好处，既显恭敬又不至于谄媚，“办公室刚刚打扫过，文件我都给您按轻重缓急分好了，都放在左手边！魏处…哦不，是魏国忠同志之前的那些摆设，我看着碍眼，都收仓库了！”
陈成眼皮都没抬一下，径直走到宽大气派的实木办公桌后坐下。桌面上果然收拾得清爽利落，一摞等待签批的文件，一台崭新的内网电脑。他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抿了一口，嗯，水温正好，茶叶也是上好的龙井。权力的滋味，最先尝到的，往往是这杯茶的温度。
“老张，辛苦了。”陈成放下茶杯，语气平淡，“昨天的处务例会记录，拿给我看看。另外，”他拿起最上面一份关于近期办公耗材采购的文件，指着其中一行，“这个硒鼓采购型号，跟上季度后勤科报废登记清单里的不一致啊？型号升级了？采购依据和比价流程文件呢？”
老张脸上的菊花瞬间有点凋谢的迹象，额头渗出细汗：“呃…这个…陈处，可能是下面科室经办人搞错了型号，我…我马上去核实流程补材料！”
“嗯，”陈成点点头，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工作要细。魏国忠同志的问题，不代表整个管理处都有问题，但该规范的流程，一个环节都不能马虎。去办吧。”
“是是是！陈处您放心！马上办！”老张擦了擦汗，如蒙大赦般退了出去，关门前还不忘再把腰弯低几分。
门关上了。陈成靠在宽大的真皮椅背上，长长吐出一口气。这第一把火，算是烧起来了，烧的是“规矩”。他知道，暗地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等着看他这个“代理”的笑话，或者干脆给他下绊子。他必须在最短时间内，树立起自己的权威，同时把管理处这台因为魏胖子而有些生锈的机器，重新拧紧发条，让它至少表面上要高效、合规地运转起来。这是他的护身符，也是反击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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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局办公大楼三楼，综合科。
诸成穿着昨天临时从家里翻出来的、熨烫得能当镜子照的旧西装（服役时参加表彰大会穿的），浑身不自在。这身板塞进笔挺的布料里，感觉像被捆起来的棕熊。他被领到一个靠窗、堆满文件和旧报纸的工位前。
“小诸啊，欢迎欢迎！”综合科科长是个五十来岁的谢顶男人，姓吴，笑起来眼睛眯成两条缝，像尊弥勒佛，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咱们科啊，是局里的中枢神经！上传下达，协调各方，服务领导！琐碎，但极其重要！你的任务嘛…”吴科长环视了一下拥挤的办公室，“先从基础的档案整理和文件收发开始吧！熟悉熟悉局里的人和事，特别是…嗯…各种流程和规矩。”他拍了拍旁边一排顶到天花板的铁皮档案柜，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这里面学问可大着呢。”
“吴科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诸成挺胸抬头，声音洪亮，活像新兵连报到。引得办公室里几个埋头写材料的老科员侧目而视，嘴角带着一丝看傻小子的笑意。
一个上午，诸成就在无穷无尽的文件盖章、登记、分拣、跑腿送文件中度过。他感觉自己像个高速旋转的陀螺，却不知道被谁抽着转。最大的收获是摸清了档案室的位置——就在走廊尽头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门牌上写着“机要档案室（二）”，门口挂着厚厚的深绿色绒布帘子，透着一股子陈旧纸张和灰尘混合的、略带霉味的“历史气息”。
午休时间，办公室空了大半。诸成啃着从食堂打包的馒头，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档案室那厚厚的门帘。王姐拼死保护的真账本已经送到孙正清那里，但陈成和他都记得老烟枪转述王姐的话：“…魏胖子做账阴得很，有些地方…像是密码，只有对照他藏在局里的一些老底子档案才能看懂…”
“老底子档案…会在哪？”诸成盯着那扇门，像饿狼盯着肥肉。“机要档案室（二）…听着就很有‘老底子’的感觉！”
下午一上班，诸成抱着需要归档的一摞旧文件，目标明确地走向档案室。他深吸一口气，撩开墨绿色的厚绒布帘。一股浓重的樟脑丸混合着过期纸张的独特气味扑面而来。房间里光线昏暗，只有几盏老旧的日光灯管发出嗡嗡的电流声，一排排高耸的档案柜如同沉默的巨人，投下浓重的阴影。一个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后背微驼的老头正坐在门口一张堆满泛黄卷宗的小桌子后面，慢条斯理地用一块橡皮擦拭着文件角的污渍。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珠透过厚厚的镜片看向诸成，脸上没什么表情，像一尊石雕。他是管理员老黄，据说在这间档案室待了快三十年。
“黄师傅，您好！综合科诸成，送这些文件过来归档。”诸成努力挤出最灿烂的笑容，试图融化这张古板的脸。
老黄用鼻子“嗯”了一声，指了指旁边一个空着的推车，示意他放下，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跟那块橡皮较劲。
诸成放下文件，却没有立刻离开。他搓着手，装作好奇地打量着这间充满“历史”的房间。“黄师傅，您这儿…真是咱们局的宝藏啊！这么多老档案，得有多少故事？”
老黄擦拭的动作顿了顿，抬眼又瞥了他一下，依旧没说话，但那浑浊的眼神里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不耐烦。
诸成不死心，决定采取“食物攻势”。他从兜里摸出早上食堂顺的、用油纸包好的两块苏打饼干——朴素不起眼，但顶饿。他笑着递过去一块：“黄师傅，忙半天了，垫垫肚子？食堂的苏打饼，没油水，不腻歪！”
老黄的目光终于从文件上移开，落在那块毫无特色的苏打饼干上，停顿了两秒。就在诸成以为他要拒绝时，老黄慢吞吞地伸出手，接了过去，哑着嗓子说了两个字：“…放着吧。”然后把饼干放在了他那堆满橡皮屑的桌子一角，并没有吃。
虽然没吃，但接过去就是进步！诸成心中一喜，决定见好就收，不能操之过急。他装作随意地在门口几个标示着“历年行政发文”、“内部通报汇编”的柜子前溜达了几步，目光扫过那些卷宗脊背上模糊的年代标识（大部分是近十年的），嘴里啧啧称奇：“哟，这归档真整齐！黄师傅您真是局里的活字典！以后有问题还得向您多请教！”
老黄低着头擦拭文件，似乎压根没听见。
就在这时，档案室深处，靠近窗户的一个角落里，传来几声极其轻微的“吱吱”声，仿佛是什么小动物在啃咬东西。
“咦？”诸成耳朵尖，立刻捕捉到了，“黄师傅，您这档案室…好像有耗子？”
老黄擦拭的动作猛地一僵！
诸成心中一动，这可是天赐良机！他立刻表现出一副“为民除害”的热心肠：“这不行啊黄师傅！耗子啃档案可是大事故！我帮您看看去！”说着，不等老黄反应，他就循着声音，猫着腰，敏捷地朝档案室深处那个阴暗角落摸了过去。
角落光线更暗，只有高处一扇积满灰尘的小窗户透进一点天光。几个贴墙靠放的档案柜明显比外面的更加陈旧，上面的标签字迹模糊不清，依稀能看到“基建项目初期纪要（198x-199x）”、“机构改革原始方案草案汇编”之类的字样。
“吱吱…”声音正是从其中一个柜子底下传出来的。
诸成蹲下身，借着昏暗的光线费力地朝柜子底下的缝隙望去。除了厚厚的灰尘和几张发黄的碎纸片，啥也没有。奇怪，声音呢？
正当他疑惑时，眼角余光瞥见角落最深处，靠近暖气管道后面，似乎还有一个极其不起眼、被挪开了一点点的矮柜？矮柜后面，露出了一个更小的、几乎是嵌在墙里的铁皮保险柜的一角！那保险柜的门上，似乎还有一个非常规的数字密码盘？
诸成的心跳骤然加速！秘密档案？魏胖子的“老底子”？！
他强压下激动，装作还在找耗子，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朝那个角落又挪了挪。就在他全神贯注地凝视着那个神秘小铁柜时，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硬硬的小东西。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但在寂静的档案室里却清晰无比的碎裂声响起！
诸成一惊，低头一看——脚下赫然是半块被踩得粉碎的…苏打饼干？！正是他刚才递给老黄的那块！它怎么会掉在这里？还被自己踩碎了？
还没等他想明白这诡异的一幕，头顶上方突然响起一阵尖锐刺耳、几乎要刺破耳膜的电子蜂鸣声！
“嘀嘀嘀嘀——！！！”
警报！整个档案室瞬间被这凄厉的声响淹没！
诸成头皮发麻！猛地抬头，只见头顶一个隐蔽的角落里，一个微型红外警报器的红灯正疯狂闪烁！正是他刚才挪动身体时，无意中挡住了这个探测器的发射路径？还是…踩碎饼干的位置刚好触发了什么隐蔽的压力感应装置？！
他猛地转头看向门口！
只见管理员老黄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那张原本毫无表情、如同石雕般的枯瘦老脸，此刻正隔着厚厚的眼镜片，牢牢地、死死地盯住他！浑浊的眼珠里，哪里还有半分木讷？只剩下一片冰冷的、仿佛洞悉一切的诡异幽光！而他干瘪的嘴角，正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向上咧开，牵扯出一个僵硬而怪异的弧度，无声地对着诸成“微笑”着。
那笑容，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种猎人看到猎物终于踏入陷阱的…残忍嘲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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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物资管理处。
陈成正沉着脸，仔细翻阅着孙正清派人加密送来的真账本初步分析摘要。摘要显示，账本里确实有大量隐语和代号标记的资金流向，指向几个可疑的空壳公司，其中最大的一笔，代号“基石”，流向极其复杂隐蔽，横跨了近十年！摘要最后一行字是：“部分关键符号标记，与特定年代旧档案的归档编码规则高度疑似重合，需参照物比对。”
“特定年代旧档案…归档编码…”陈成手指敲着桌面。这东西，很可能就在局办的某个角落里吃灰！他正准备拿起加密电话问问潜入局办的诸成有没有发现线索。
办公室门被敲响了，声音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急促。
“进！”
秘书小赵一脸凝重地推门进来，手里捏着一个印有纪委红头字样的信封：“陈处…市纪委办公室刚派人送来的，要求您…立即签收。”
陈成心中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他接过信封，拆开。里面是一份正式的通知函。
关于请陈成同志配合说明有关情况的通知
陈成同志：
根据群众实名举报反映的问题线索，经市纪委相关会议研究，决定请你于今日下午三时，到市纪委第一纪检监察室（508室）就有关问题说明情况。请务必按时到场。
附：实名举报信复印摘要一份。
陈成翻到附件页，瞳孔骤然收缩！
举报摘要清晰打印：
举报人：匿名（实名举报信原件已存档）
被举报人：市后勤保障局物资管理处副处长（主持工作）陈成
问题摘要：收受供货商“鑫源办公用品公司”经理刘某某为谋求关照所送超市购物卡，面值共计人民币贰仟元整，时间约为三个月前。举报人提供了监控录像截图（显示陈成在办公楼地下车库接过一个信封）及刘某某证言材料线索。
“两千元…购物卡…”陈成眼神冰冷。三个月前，他刚调来不久，那个刘经理确实在车库堵过他，死活塞给他一个信封，说是“一点心意，交个朋友，绝对不违规”，他坚决推回去了！当时车库监控只拍到他摆手拒绝的画面…那这截信封的截图从何而来？是pS？还是某个他根本没注意到的死角摄像头？刘经理的证言？要么是威逼，要么是利诱！
魏国忠的獠牙！果然没拔干净！而且一出手就是直奔要害！金额不大，两千元，恰恰踩在纪律处分和违法立案的边缘灰色地带！更重要的是，这个时间点，他刚主持工作，纪委就收到实名举报…这是一记精准的闷棍！既能恶心他，损害他刚建立的威信，也能干扰甚至打断他对魏国忠案可能的进一步深挖！如果调查期间发现点别的“意外”…后果不堪设想！
他脑子飞速运转，思考着应对策略。突然，口袋里的另一部加密手机（专线与诸成联系）疯狂地震动起来！不是电话，是连续三条急促的加密震动信号！
这是他和诸成约定的最高等级危险警报信号！
陈成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诸成那边出事了！是档案室？刚想到旧档案的线索就出事？哪有这么巧？！
他立刻抓起桌上固定电话：“小赵！马上联系局办吴科长！问清楚刚才十分钟内局办大楼有没有异常警报响起！特别是档案室区域！快！”
小赵被陈成凌厉的语气吓了一跳，赶紧跑去打电话。
陈成放下电话，目光再次落在那份冰冷的纪委通知上。窗外阳光正好，他却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楼下档案室刺耳的警报声仿佛穿透楼层钻进他的耳朵，眼前是纪委通知冰冷的红头文件，脑海里是诸成那三条急促的危险信号。
魏国忠的獠牙，终究还是亮出来了！而且，比他预想的更毒、更阴险！他甚至开始怀疑，那个档案室管理员老黄诡异的微笑，是否也在这张精密的反噬之网中，扮演着某个令人不寒而栗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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