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乐瑜是被窗台上的麻雀吵醒的。
天刚蒙蒙亮,她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来,就见陆峥正蹲在炕边给她穿鞋。军绿色的胶鞋被他用热水烫过,暖烘烘的裹着脚,他掌心的厚茧蹭过脚踝时,温乐瑜忍不住缩了缩脚,耳尖泛起薄红。
“别动。”陆峥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指尖轻轻按住她的脚踝,“昨天走了太多路,脚都磨红了,今天穿这双软底的。”他从炕尾拖出双新做的布鞋,鞋面上绣着两朵淡粉色的桃花,“俏丫头说这花样衬你,非要连夜赶出来。”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是林俏的怒吼:“沈野你个混蛋!说了让你别跟我比掰手腕!”
温乐瑜吓得往陆峥身后缩了缩,陆峥顺势把她往怀里带了带,低声道:“别怕,她们天天这样。”
两人掀帘出去时,正看见林俏把沈野按在磨盘上,一手按着他的后颈,一手举着块青砖:“服不服?再犟我就把这砖拍你脑门上!”
沈野挣了两下没挣开,反倒笑得更欢了:“服服服!我媳妇天下第一厉害!”他余光瞥见陆峥,立刻嚷嚷,“哥你快看,俏丫头今天又长本事了,能单手举青砖了!”
林俏脸一红,手一松,沈野顺势滚到地上,爬起来就往她背上扑:“抓到你了!看我挠你痒痒……”
温乐瑜看得直抿嘴笑,陆峥突然从背后拿出个布包:“给你。”里面是用红绳串着的几颗山楂果,裹着晶莹的糖霜,“供销社新来的糖雪球,知道你爱吃甜的。”
她刚拿起一颗塞进嘴里,林俏就挣脱沈野的纠缠跑过来,手里举着个铁皮饭盒:“乐瑜你看!我给你带了好东西——”饭盒里是金灿灿的玉米饼,夹着咸香的萝卜丝,“沈野他娘给的,说让咱妯娌俩补补。对了,今天大队部要分新到的细粮,你跟我一起去,谁敢多拿一粒,我就把他胳膊拧下来!”
沈野在后面喊:“媳妇你轻点!上次把二柱子胳膊拧脱臼,人家娘追了咱三条街!”
“那是他该!”林俏回头瞪他,“谁让他插队抢你的口粮?”她转而拉住温乐瑜的手,力道却不自觉放轻了些,“别怕,有我呢,你就站我身后数米粒,数清楚了咱可不能吃亏。”
温乐瑜点点头,被她拽着往大队部走。陆峥和沈野跟在后面,沈野还在喋喋不休:“哥,你看我媳妇厉害吧?昨天去公社领布票,供销社的人少给了一尺,她直接把柜台掀了,最后主任亲自送她三丈布,哈哈哈!”
陆峥没接话,只是快走两步追上温乐瑜,悄悄把自己的军帽摘下来给她戴上:“太阳大,别晒着。”帽檐压得低低的,正好遮住她红扑扑的脸蛋。
大队部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有人看见林俏就往后缩。上次她为了给温乐瑜抢红糖,把插队的李四婶推了个屁股墩,从此成了村里的“不好惹”。林俏叉着腰站在队首:“都排好队!谁插队试试!”
温乐瑜站在她身后,手里攥着陆峥给的糖雪球,突然有人撞了她一下,布袋里的玉米饼掉在地上。是李四婶的儿媳妇,正瞪着眼睛:“哟,这不是陆排长家的娇小姐吗?连个饼子都拿不住,怪不得要靠男人养。”
温乐瑜眼圈瞬间红了,刚要弯腰去捡,林俏已经一脚把那女人踹得后退三步:“嘴巴放干净点!我嫂子乐意被我哥养着,你管得着吗?”她捡起饼子拍了拍灰,塞回温乐瑜手里,“别捡,咱不吃了,我去他家拿十个八个来!”说着就要往李四婶家冲。
“俏丫头!”温乐瑜突然拉住她,声音不大却很清晰,“算了,我们去买新的。”她转头看向那女人,虽然身子还在发颤,却挺直了背,“我男人愿意养我,是他疼我。你家男人要是敢让你饿肚子,那是你没本事,怪不得别人。”
周围瞬间安静了,连林俏都愣了愣。陆峥快步走过来,把温乐瑜护在怀里,对那女人冷冷道:“我媳妇说的话,你听见了?”他肩上的军功章在阳光下闪着光,那女人吓得赶紧缩到人群里。
沈野在一旁拍手:“说得好!我嫂子就是厉害!不像某些人,自己男人赚不来工分,就知道嫉妒别人!”
分完细粮往回走时,林俏突然停下脚步,用力抱了抱温乐瑜:“你刚才好勇敢!比我还厉害!”温乐瑜被她勒得喘不过气,却忍不住笑了。
陆峥把细粮袋扛在肩上,另一只手牵着温乐瑜,手指反复摩挲着她刚才被攥皱的衣角。沈野则抢过林俏手里的布包:“媳妇累了吧?我来拿,你昨天劈了二十根柴,胳膊肯定酸,快歇歇。”
夕阳把四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温乐瑜看着身边说说笑笑的三人,突然觉得这穿书的日子也没那么可怕。陆峥会把鸡蛋黄挖给她吃,林俏会把最大的红薯留给她,连沈野都记得她不吃葱姜,做饭时总会挑得干干净净。
“乐瑜,”陆峥突然停下,从口袋里摸出个小盒子,“给你的。”里面是枚银戒指,圈口被他用锤子敲大了些,“上次进城给你打的,试戴看看。”
温乐瑜刚戴上,林俏就嚷嚷起来:“沈野你看!我也要!我要金的!”
“没问题!”沈野立刻拍胸脯,“等我去山上打野猪换钱,给你打个金镯子,比大队长媳妇的还粗!”
温乐瑜看着戒指在夕阳下闪着光,突然想起穿来那天夜里,她和林俏抱着哭,怕得浑身发抖。而现在,她们有了会把帽檐让给她的陆峥,有了会把金镯子挂在嘴边的沈野,有了能一起怼人的勇气。
陆峥见她笑了,也跟着笑,伸手把她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以后谁再欺负你,不用怕,有我。”
远处传来晚饭的哨声,林俏拉着沈野往前跑:“快点快点,今天轮到咱两家一起吃饭,我要让沈野给我做油泼面,放双倍辣子!”
温乐瑜被陆峥牵着,慢慢跟在后面。晚风吹起她的衣角,带着麦香和泥土的味道。她低头看了看手上的银戒指,又看了看前面打打闹闹的两人,突然觉得,这乌龙的姻缘,或许是老天最好的安排。
毕竟,不是谁都能在穿书后,既有能依靠的肩膀,又有能并肩的姐妹,把苦日子过成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