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霜气裹着柴火气钻进窗缝,温乐瑜正对着铜镜梳辫子,木梳齿突然卡在发丝里——她摸到头皮上有个小小的硬疙瘩,像块没长开的骨头。这是她穿书以来第一次发现,指尖顿在半空,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咋了?”陆峥端着铜盆进来,军绿色的袖口沾着点煤灰,“梳不通?我来。”他接过木梳,动作轻得像怕碰碎瓷娃娃,指腹蹭过她头皮时,温乐瑜忍不住缩了缩脖子,那疙瘩被碰到的地方,竟有点发烫。
院门外突然传来沈野的嚎叫:“俏丫头你轻点!这是新做的裤子!”紧接着是林俏的怒喝:“谁让你翻我包袱的?这银锁是我妈给我的,你懂个屁!”
温乐瑜和陆峥掀帘出去时,正见林俏举着个长命锁追打沈野。那锁是纯银的,锁身上刻着朵缠枝莲,在晨光里闪着温润的光。沈野抱着头绕着磨盘跑,嚷嚷着:“不就看了一眼吗?你这锁跟乐瑜嫂子上次掉的那半块银片好像啊!”
“什么银片?”林俏猛地停住脚,银锁在她掌心晃悠,“乐瑜你掉过银器?”
温乐瑜下意识摸向领口——上次洗衣服时掉了半块银锁片,上面也有缠枝莲纹,她以为是不值钱的玩意儿,随手扔在针线笸箩里了。“就是个碎片子,可能是……”
话没说完,陆峥已经从屋里拿出个布包,打开是那半块银片。林俏把银锁凑过去,两半的纹路竟严丝合缝对上了,像被人硬生生掰断的。
“这……”林俏的脸瞬间白了,“我妈说这锁是我出生时外婆给的,怎么会……”
沈野突然一拍大腿:“我知道了!你们俩是双胞胎!被人换了!”
“别胡说!”温乐瑜和林俏异口同声地反驳,却都忍不住看向对方——林俏的左眉角有颗小痣,温乐瑜的右眉角也有颗一样的;林俏爱吃酸梅,温乐瑜也总觉得嘴里寡淡;就连穿来前,两人都在同一家医院做过阑尾炎手术。
陆峥把银锁和碎片收好,沉声道:“这事蹊跷,先别声张。我下午去公社查户籍,看能不能找到线索。”他看向温乐瑜发白的脸,伸手把她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别怕,有我。”
吃过早饭,温乐瑜坐在炕边纳鞋底,脑子里乱糟糟的。她想起书里的剧情,原主温乐瑜确实是被抱错的千金,可书里没提过她有姐妹,更没说过银锁的事。难道因为她们穿来,剧情也跟着变了?
“想啥呢?”林俏掀帘进来,手里拿着个红布包,“我翻出件旧棉袄,你看这补丁,跟你上次给陆峥哥补的针脚一模一样。”她把棉袄往炕上一铺,里衬绣着个小小的“瑜”字,旁边还有个模糊的“俏”字。
温乐瑜的指尖抚过那两个字,突然想起穿来那天,她和林俏在洞房里同时摸到枕头下的红布包,里面都是件绣着名字的小肚兜。当时只当是巧合,现在想来,哪有那么多巧合?
“陆峥哥说,”林俏的声音有点发颤,“他小时候听我婆婆说过,二十年前镇上医院失火,有两家的女娃被烧没了户籍,后来都抱了别人家的……”
温乐瑜的心猛地一沉。她想起自己穿来前,养父母总说她是捡来的,还藏着张泛黄的出生证明,上面的名字被涂改成她的。难道她和林俏,不仅穿到了同一本书,还是真真正正的姐妹?
正说着,陆峥回来了,脸色凝重:“查到了。二十年前,镇医院确实失火,烧毁了两家的档案——一家是城里的温家,丢了个女娃;一家是乡下的林家,也丢了个女娃。同年,温家抱养了个女娃,就是你;林家抱养了个,就是俏丫头。”
“也就是说……”温乐瑜的声音发颤,“我是林家的,她是温家的?”
林俏突然笑了:“管他谁是谁家的!咱姐妹俩穿都穿到一块了,还能再被拆开?”她拽住温乐瑜的手,指腹蹭过她手背上的薄茧,“你看,你纳鞋底磨的茧子,我劈柴也磨了,这不就是姐妹相?”
沈野从外面跑进来,手里举着张纸:“哥!我从张寡妇家墙缝里找到这个!”纸上是张被揉皱的收养证明,上面写着温乐瑜的出生日期,旁边还有行小字:“其妹送乡下林家,银锁为记。”
真相昭然若揭。她们不仅是传书者,还是被拆散二十年的亲姐妹。
傍晚,陆母端着盘炒花生进来,看着炕上的银锁和证明,突然抹起眼泪:“怪不得我总觉得你俩投缘,原来真是亲的……”她从樟木箱里翻出个蓝布包,里面是件小小的虎头鞋,“这是你刚被抱来时穿的,我总觉得留着有用,没想到……”
温乐瑜摸着虎头鞋上的绒毛,眼眶发热。她想起刚穿来时怕得整夜哭,是陆母悄悄给她掖被角,说“别怕,以后我就是你娘”;想起林俏总把最大的红薯留给她,说“看你瘦的,多吃点”。原来冥冥之中,血脉早就把她们连在了一起。
“不管是真千金还是假千金,”陆峥蹲在温乐瑜面前,掌心覆在她手背上,“你都是我媳妇,这点不会变。”
沈野搂着林俏的肩膀,吊儿郎当地笑:“就是!管她城里千金还是乡下丫头,都是我沈野的媳妇,能一掌劈碎十块砖的那种!”
林俏踹了他一脚,眼里却闪着泪光:“说啥呢!以后乐瑜就是我亲妹,你敢欺负她,我先劈碎你!”
温乐瑜看着眼前吵吵闹闹的三人,突然觉得这乌龙的人生,竟也藏着糖。传书是缘,错嫁是缘,能在这八零年代找回亲姐妹,更是天大的缘。
月光爬上窗棂时,温乐瑜和林俏并排躺在炕上,手里攥着那枚拼好的银锁。
“以后咱就是真姐妹了。”林俏的声音带着点鼻音。
“嗯。”温乐瑜往她身边靠了靠,“以后我护着你。”
“该我护着你才对!”林俏拍了拍她的胳膊,“你胆子小,我力气大。”
窗外传来陆峥和沈野的说话声。
“以后得更疼乐瑜了,她身世这么可怜。”
“我媳妇也可怜!明天我去山里打只野鸡给她补补!”
“我已经打了,在灶膛里煨着呢。”
温乐瑜和林俏对视一眼,突然笑出了声。原来不管是真是假,是对是错,她们早就被这八零年代的烟火气,焐成了一家人。
银锁在月光下泛着光,像颗落在掌心的星星,照亮了往后的路。不管书里还有多少未知的剧情,只要姐妹同心,身边有护着她们的糙汉,就没有闯不过的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