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三遍时,温乐瑜是被冻醒的。
炕席透着股凉意,她往旁边挪了挪,却撞进一个温热的怀抱。男人的呼吸沉稳有力,带着淡淡的皂角香,手臂牢牢圈着她的腰,像是怕她跑了似的。
温乐瑜的脸“腾”地红了。
她这才想起昨晚的荒唐——拜堂时红盖头被风掀起,她慌乱中抓错了人,本该牵顾晏城的手,却攥住了他哥顾晏廷的衣袖。红烛摇曳里,她看着眼前这个穿着军装、眉眼冷峻的男人,脑子一片空白,直到被送入洞房,才发现闹了天大的乌龙。
而她的闺蜜沈听澜,此刻恐怕正对着那个“不学无术”的顾晏城头疼呢。
“醒了?”顾晏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圈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再睡会儿,天还没亮。”
温乐瑜往被子里缩了缩,声音细若蚊呐:“我……我该起了,要去给娘敬茶。”
“娘说了,你身子弱,晚点去没事。”顾晏廷松开她,坐起身穿衣服。晨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勾勒出他宽厚的肩膀和紧实的脊背,那是常年训练留下的线条,硬朗得像块钢铁。温乐瑜偷偷看着,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
她还记得穿书前看的剧情:原主温乐瑜胆小懦弱,嫁给沉稳寡言的顾晏廷后,总被刻薄的婆婆刁难,最后在冬日的柴房里病饿而死。而沈听澜本该嫁给顾晏廷,却阴差阳错嫁给了他弟弟顾晏城,凭着一身力气把小混混治得服服帖帖,成了十里八乡闻名的“厉害媳妇”。
“想什么呢?”顾晏廷递过来一件叠好的新棉袄,是枣红色的,针脚细密,“娘昨晚给你做的,说你皮肤白,穿这个好看。”
温乐瑜接过棉袄,指尖触到布料的暖意,眼眶突然有点热。书里可没写顾晏廷的娘是个心软的,更没写顾晏廷会这样细心。
正愣神,院外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接着是沈听澜的怒吼:“顾晏城!你再敢跟我耍滑,信不信我把你那破弹弓折了!”
顾晏廷无奈地笑了笑:“听澜跟晏城又闹起来了。”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军大衣,“我去看看,你慢慢穿衣服,别冻着。”
温乐瑜点点头,等他走了才敢掀开被子。刚把棉袄套上,就见沈听澜一阵风似的冲进来,头发乱糟糟的,袖口还沾着泥,看见她就嚷嚷:“乐瑜!你快管管你家顾晏廷!他弟太不像话了,居然藏我的窝头!”
“咋了这是?”温乐瑜赶紧给她倒了杯热水,“你不是说顾晏城虽然混,但心眼不坏吗?”
“心眼是不坏,就是太欠揍!”沈听澜灌了大半杯水,气鼓鼓地说,“早上我起晚了,想去灶房拿个窝头,结果那混球居然把最后一个藏起来了,说要我求他才给!我一着急就把他的弹弓抢过来掰了,他现在正跟你家顾晏廷告状呢!”
话音刚落,顾晏廷就推门进来,身后跟着蔫头耷脑的顾晏城。顾晏城看见沈听澜,脖子一梗:“娘说了,谁起得晚谁没饭吃!你赖我?”
“我那是帮你喂猪耽误了!”沈听澜瞪回去,“要不是你昨晚把猪食桶踢翻了,我用得着早起收拾?”
温乐瑜看着他们吵吵闹闹,突然觉得书里的“早死结局”好像没那么可怕了。
吃过早饭,顾母让顾晏廷送温乐瑜去知青点报到。路上,顾晏廷把一个布包塞给她:“里面是红糖和鸡蛋,知青点伙食差,你自己补补。”又从口袋里摸出几张粮票,“不够了就跟我说,别委屈自己。”
温乐瑜捏着温热的粮票,突然鼓起勇气问:“你……你知道我们嫁错了吗?”
顾晏廷脚步顿了顿,转头看她。阳光落在他脸上,把他下颌的线条照得格外清晰。“知道。”他说得坦然,“拜堂时我就看出来了,听澜那性子,跟晏城才对路。”
“那你……”温乐瑜咬着唇,“不怪我吗?”
“怪你什么?”顾晏廷笑了,眼角的细纹柔和下来,“娶谁是天意,跟你拜了堂,你就是我媳妇。”他伸手,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碰了碰她的头发,“别怕,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
温乐瑜的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赶紧低下头擦掉。
到了知青点,沈听澜已经在收拾行李了,看见他们就招手:“乐瑜快来!我跟你说,顾晏城那混球居然会修收音机!刚才把知青点那个坏了的收音机修好了,现在正跟人吹牛呢!”
果然,不远处的石桌上围了一群人,顾晏城站在中间,手里拿着螺丝刀,唾沫横飞地讲着什么,看见沈听澜,立刻眉飞色舞:“媳妇你看!我厉害吧?”
沈听澜翻了个白眼,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德行!”
温乐瑜看着这一幕,突然笑了。她转头看向顾晏廷,发现他也在看她,眼神里带着暖意。
“走吧,我帮你把行李搬进去。”顾晏廷扛起她的箱子,大步往宿舍走。
宿舍是大通铺,十几个女知青挤在一起。温乐瑜刚把床铺好,就有人阴阳怪气地说:“哟,刚来就有人送东西啊,不像我们,只能自己扛行李。”
温乐瑜的脸瞬间白了,攥着衣角说不出话。
“她是我媳妇。”顾晏廷把布包放在她床头,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给我媳妇送东西,有问题?”
那人撇撇嘴,没敢再说话。
顾晏廷又叮嘱了温乐瑜几句,才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回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说“别怕”。
傍晚收工,温乐瑜累得腰酸背痛,刚坐下就看见顾晏城跑过来,手里拿着两个烤红薯,塞给她一个:“我哥让我给你送来的,说你肯定饿了。”他挠挠头,“那个……早上的事对不住啊,我不该藏你的窝头。”
温乐瑜接过红薯,心里暖暖的:“没事。”
“对了,”顾晏城凑近了些,神神秘秘地说,“我哥下午去供销社给你买了雪花膏,说你今天干活脸晒红了,让我晚点给你送来。他那人就是嘴笨,心里其实老惦记你了。”
温乐瑜的脸更红了,低头咬了口红薯,甜丝丝的味道从舌尖一直暖到心里。
夜里,知青点的人都睡熟了,温乐瑜却睡不着。她摸出顾晏廷给的雪花膏,拧开盖子,一股淡淡的香味飘出来。正想往脸上抹,沈听澜突然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
“看啥呢?给我也抹点。”她抢过雪花膏,往脸上拍了拍,“说真的,乐瑜,这错嫁好像也不赖。顾晏城虽然混,但比书里写的靠谱多了,今天还帮我修好了锄头呢。”
温乐瑜点点头,想起顾晏廷白天的话,想起他笨拙的关心,突然觉得那些“早死”“苦日子”的预言,好像也没那么吓人了。
“嗯,”轻轻声说,“是不赖。”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落在两人脸上。温乐瑜往被窝里缩了缩,心里暗暗握紧了拳头——不管书里写了什么结局,她都要好好活下去,跟顾晏廷一起,跟沈听澜和顾晏城一起,把这蜜嫁的日子,过得热热闹闹、甜甜蜜蜜的。
第二天一早,温乐瑜刚起床,就看见顾晏廷站在知青点门口,手里拎着个饭盒。看见她,他眼睛亮了亮,走过来把饭盒递给她:“娘煮的鸡蛋,趁热吃。”
温乐瑜接过饭盒,指尖碰到他的手,暖暖的。她抬起头,看着他棱角分明的脸,突然笑了:“顾大哥,今天上工,你能教我用锄头吗?”
顾晏廷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眼角的细纹里盛着阳光:“好啊。”
远处,顾晏城正追着沈听澜跑,嘴里喊着“媳妇你等等我”,沈听澜的笑声清脆响亮。温乐瑜看着眼前的一切,觉得这八零年代的风,好像都带着甜丝丝的味道。
错嫁又如何?只要人是对的,日子总会越过越甜的。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