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乐瑜是被鸡叫吵醒的。
她睁开眼时,晨光正透过糊着报纸的窗棂,在土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身侧的男人还在熟睡,麦色的胳膊搭在她腰上,肌肉线条硬朗得像块刚淬过火的钢。这是陆峥,书里本该牺牲在边境的侦察连队长——也是她错嫁的丈夫。
“醒了?”陆峥突然睁眼,黑眸里还带着刚睡醒的惺忪,指尖却下意识往她后颈探,摸到细腻的皮肤才松了口气,“夜里踢被子,没冻着吧?”
温乐瑜摇摇头,往被子里缩了缩。这动作惹得陆峥低笑一声,伸手将她往怀里带了带:“再躺会儿,早饭我让炊事员留了小米粥。”他的胡茬蹭过她额头,有点扎人,却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
正说着,隔壁突然传来“哐当”一声,紧接着是林薇的怒吼:“陆野你个浑球!敢掀我被子?信不信我把你那堆破烂小商品全扔灶里烧了!”
温乐瑜吓得一哆嗦,陆峥立刻按住她的肩:“别怕,是林薇和陆野。”他眼底闪过一丝无奈,“那小子昨天又偷偷往林薇枕头底下塞糖纸,说是‘定情信物’。”
话音未落,房门就被林薇一脚踹开。她头发乱糟糟的,手里攥着只破了角的解放鞋,身后跟着揉着胳膊龇牙咧嘴的陆野。“乐瑜你看!”林薇把鞋举到她面前,鞋帮上赫然贴着张皱巴巴的糖纸,“这混小子说这是‘八零年代最潮的装饰’,我看他是欠揍!”
陆野立刻嚷嚷:“我哥说了,追姑娘就得花心思!再说这糖纸是进口的,供销社都抢不到!”他转向陆峥,“哥你评理,我给我媳妇贴个糖纸咋了?”
陆峥没理他,只是递给温乐瑜一件洗得发白的军大衣:“穿上,外面冷。”等她裹紧大衣,才看向陆野,“林薇是你媳妇,不是你那些小商品客户,少耍小聪明。”
林薇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突然凑近温乐瑜耳边:“对了,刚才听娘说,下乡的通知改了,咱俩分去一个知青点!”她眼睛亮得像星星,“这下好了,谁也别想欺负你——有我在,一拳能劈碎十块砖头的那种!”
温乐瑜心里一暖。穿书过来这些天,林薇总是这样,明明自己也是个需要被照顾的姑娘,却总把“保护她”挂在嘴边。她想起书里写的,林薇最后为了护她,被村霸推下河……心脏突然抽痛了一下。
“我也去。”陆峥突然开口,正擦枪的手顿了顿,“我跟领导申请了,调去知青点当驻队干部。”
陆野眼睛瞪得溜圆:“哥你疯了?放着侦察连的差事不干,去山沟沟里待着?”
陆峥没看他,只是望着温乐瑜,眼神认真得像在立军令状:“你胆小,我不在不放心。”
温乐瑜的脸“腾”地红了,低头绞着大衣衣角,却忍不住偷偷笑。原来书里那个冷硬的硬汉,也会有这样直白的温柔。
这时,院门外传来王桂英的骂声:“老大媳妇!老二媳妇!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来做饭?是等着我老婆子给你们端到炕头吗?”
林薇立刻撸起袖子:“来了!”她冲温乐瑜使了个眼色,低声道,“看我怎么收拾她。”
温乐瑜跟着往外走,心里有点打鼓。书里王桂英可是出了名的恶婆婆,磋磨媳妇的手段能写满三页纸。可刚到厨房,就见林薇往灶膛里塞了把干柴,火光“腾”地窜起来,映得她脸通红:“娘,乐瑜身子弱,昨天淋了点雨,今早头还晕呢,早饭我来做就行。”
王桂英刚要发作,陆峥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手里拿着包红糖:“她是得补补。”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王桂英撇撇嘴,没再说话,转身去喂猪了——自从上次陆峥把她磋磨温乐瑜的事告到大队书记那里,她就收敛了不少。
温乐瑜看着林薇熟练地和面,又看了看陆峥往灶台上放红糖的背影,突然觉得,这错嫁好像也没那么糟。至少此刻,烟囱里飘出的炊烟是暖的,锅里的小米粥是香的,身边的人是护着她的。
“发什么呆?”林薇用胳膊肘撞了她一下,笑得狡黠,“等会儿看我给陆野那混小子下点‘料’——给他碗里多搁点辣椒,看他还敢不敢掀我被子!”
陆野刚好走进来,听见这话哀嚎:“林薇你别太过分!上次你给我粥里掺芥末,我擤了三天鼻涕!”
“那是你活该!”林薇扬了扬手里的擀面杖,“再嘴欠,我让你尝尝‘怪力大小姐’的厉害!”
陆峥把温乐瑜拉到身边,避开打闹的两人,往她手里塞了个热乎的烤红薯:“甜的。”看着她小口啃着红薯,眼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下午去领下乡的行李,我陪你去。”
温乐瑜点点头,嘴里的红薯甜得发腻,心里却暖烘烘的。她偷偷看了眼正在追打陆野的林薇,又看了看身边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的陆峥,突然想起书里的结局——原来,当两个人的心意撞对了,就算嫁错了人,也能把日子过成对的模样。
灶台上的小米粥咕嘟咕嘟冒泡,香气漫了满院。温乐瑜咬了口红薯,突然觉得,那些关于“早死”的预言,在这样的烟火气里,早就成了不值一提的旧纸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