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把鹰嘴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条伏在地上的黑蛇。陆承宇攥着怀里的地形图,纸边被指腹磨得发毛,地图上“清溪渡小道”的墨迹被汗浸得发暗,像块渗了水的盐晶。狼骑的喊杀声越来越近,马蹄踏在石路上的“哒哒”声,像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震得崖边的草都在颤。
“陆哥!狼骑到山口了!”守在老槐树上的流民汉子往下喊,声音里带着慌,“领头的是个大胡子,手里拿着把弯刀,像块黑铁,闪得人睁不开眼!”
陆承宇往北边看,月光下果然出现了黑压压的人影,马队排得老长,像条蠕动的长虫,最前面的汉子满脸横肉,下巴上的胡子纠结在一起,手里的陨铁弯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是狼王!比阿三说的还凶,像头刚从草原里冲出来的饿狼。
“放箭!”陆承宇的声音像炸雷,震得空气都在颤。躲在草垛后的弟兄们立刻松开弓弦,箭“嗖嗖”地往狼骑射去,像群飞虫,有的射中了马腿,有的钉在了马背上,惊马嘶鸣着往回窜,像被踩了尾巴的驴。
狼王勒住马,往山口看,眼里满是狠劲:“一群蝼蚁,也敢挡老子的路!”他举起弯刀,往狼骑们喊,“连环马!冲!把云狄的人都砍了,盐和粮全抢了!”
十匹马拉成一组,马身上绑着铁链,像捆住的柴薪,“哒哒”地往山口冲,铁链在地上拖出“哗啦”声,像条响尾蛇。流民汉子骑着瘦马往旁边绕,手里的马刀往马腿砍去,却被铁链挡开,马刀“哐当”掉在地上,汉子也从马背上摔下来,摔得龇牙咧嘴,像被扔在地上的红薯。
“不好!连环马冲过来了!”栓柱往陆承宇身边跑,手里的箭已经射完了,只能举着刀,“篱笆挡不住!像纸糊的一样,一撞就破!”
陆承宇往鹰嘴崖上看,之前堆的石头还在,像座小雪山:“栓柱!你带着人往崖上搬石头!往连环马身上砸!像推晒盐场的盐堆,砸不死他们也得砸退!”
栓柱点头,带着几个弟兄往崖上跑,石头“哗啦啦”往下滚,砸在连环马的身上,有的马被砸中,疼得“嗷嗷”叫,却被铁链拴着,跑不动,只能在原地打转,像被困在陷坑里的野猪。
狼王见状,气得哇哇叫,举着弯刀往崖上冲:“给老子上!谁先拿下鹰嘴崖,赏十斤盐!”狼骑们像疯了一样往崖上爬,手里的刀在月光下闪着光,像道道闪电。
陆承宇举着弯刀,往冲上来的狼骑砍去,刀光剑影在月光下闪,像两条缠斗的蛇。他的胳膊被狼骑的刀划了道口子,血“噗嗤”流出来,像朵红花开在胳膊上,他却没顾上疼,只是往冲上来的狼骑砍,像砍地里的杂草,不除不行。
“陆哥!小心身后!”刀疤脸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举着刀,往陆承宇身后的狼骑砍去,刀劈在对方的背上,“咔嚓”响像折断的红薯藤,对方“嗷”地倒在地上,没了气。
陆承宇回头,看见刀疤脸的胳膊还在渗血,却笑得像朵花:“俺说过,要跟你一起守云狄,像去年打黑风寨那样,不分开!”他往怀里掏,摸出块盐晶,塞给陆承宇,“饿了就舔两口,像带了块干粮,能顶劲!”
陆承宇接过盐晶,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往心口钻,却暖得很。他往刀疤脸身边看,弟兄们和流民汉子都在拼尽全力,有的胳膊伤了,有的腿流着血,却都没退,像守着“共田”的红薯,不让野猪糟蹋。
可狼骑太多了,像涨起来的潮水,一波接一波地往山口冲。陆承宇知道,再这样下去,云狄迟早会被攻破,像晒盐场的盐堆被雨水冲垮,散得一地都是。他摸出怀里的地形图,往“清溪渡小道”的方向看——得撤!像老秀才说的,先保住老弱妇孺,再找机会回来。
“刀疤!你带着弟兄们和流民往小道撤!”陆承宇往刀疤脸身边说,声音压得低,“我带着几个人断后,像守着渠口的闸门,不让狼骑追上去!”
刀疤脸愣住了,随即摇头:“不行!要撤一起撤!你断后太危险,像往狼嘴里送肉,不行!”他往冲上来的狼骑砍去,刀光闪得人睁不开眼,“俺跟你一起断后!让栓柱带着人撤!”
陆承宇还想说什么,却看见狼王已经冲过了山口,往村里的方向跑,手里的弯刀砍在篱笆上,“咔嚓”响像切豆腐:“快撤!再晚就来不及了!”他往栓柱身边喊,“你带着老弱和流民往小道走,跟着地图走,别走错了!”
栓柱点头,眼里满是泪,却没说什么,只是往村里跑,喊着让大家往小道撤。陆承宇和刀疤脸带着几个弟兄,往狼王的方向冲,刀劈在狼骑的身上,血溅了一身,像撒了层红盐粒。
“陆承宇!你跑不了了!”狼王举着弯刀,往陆承宇砍来,“今天老子要把你砍成肉酱,像剁红薯泥,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陆承宇往旁边躲,弯刀擦着胳膊过去,砍在地上,“哐当”响像砸在石头上。他举着刀,往狼王的马腿砍去,马腿被砍中,疼得“嗷嗷”叫,狼王从马背上摔下来,像块黑石头砸在地上。
“好小子!敢砍老子的马!”狼王爬起来,往陆承宇冲,手里的弯刀往他的胸口砍去。陆承宇没躲开,被砍中了肩膀,血“噗嗤”流出来,染红了棉袄,像朵红花开在黑布上。他疼得龇牙咧嘴,却没退,举着刀往狼王的胳膊砍去,狼王的胳膊被砍中,弯刀“哐当”掉在地上。
“你……你敢砍老子!”狼王捂着胳膊,眼里满是恨,“狼骑们!给老子上!把他砍了!”
狼骑们往陆承宇冲,像群饿狼。刀疤脸带着弟兄们往他身边护,却寡不敌众,有的弟兄被砍倒,有的被马踩,像地里的稻苗,被狂风暴雨打得东倒西歪。
“陆哥!快撤!再不走就真走不了了!”刀疤脸往陆承宇身边拉,声音里满是哭腔,“村里的人都撤得差不多了,就等你了!”
陆承宇往村里看,灯火已经灭了,只有月光照着空荡荡的晒盐场,盐堆泛着冷白,像座小雪山。他知道,不能再等了,得撤,像老秀才说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往狼王的方向看,眼里满是恨,却还是跟着刀疤脸往小道跑,脚步踉跄,像踩在棉花上。
小道藏在鹰嘴崖的侧面,被杂草挡着,像盖着层绿布。陆承宇和刀疤脸带着剩下的弟兄,往小道跑,身后传来狼王的喊杀声,像狼的嚎叫,刺耳得很。小道很窄,只能容一个人过,两边是悬崖,像踩在刀尖上,稍有不慎就会掉下去。
“陆哥!你看!前面有灯光!”刀疤脸往前面指,月光下能看见远处的灯光,像颗颗跳动的星——是栓柱他们!他们在等!
陆承宇心里松了口气,像晒盐时终于盼来了太阳。他加快脚步,往灯光的方向跑,肩膀上的伤口还在渗血,却没顾上疼,只是往前面跑,像跑着回家的孩子,想快点见到家人。
终于跑到了灯光下,栓柱带着老弱和流民在等,林晚秋手里拿着草药,看见陆承宇,立刻跑过来,往他的肩膀上涂草药,动作轻得像给稻苗浇水:“承宇!你没事吧?吓死我了!像担心‘共田’的红薯被野猪糟蹋,心都快跳出来了!”
陆承宇往她身边看,老秀才拄着拐杖,盐穗娘抱着小石头,小石头手里还攥着那颗稻种,像攥着个宝贝。流民们也在,有的坐在地上喘气,有的往身后看,怕狼骑追上来。
“没事,”陆承宇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狼王被我砍伤了胳膊,暂时追不上来,”他往怀里掏,摸出那张地形图,“咱们得赶紧往清溪渡走,像赶在下雨前把盐收了,不能耽误,要是被狼王追上,就麻烦了。”
老秀才往地形图上看,手指在“清溪渡”三个字上摩挲:“清溪渡离这儿还有一天的路程,路上不好走,全是碎石,像踩在盐粒上,”他往流民们看,“还有老弱和孩子,得走慢点,像照顾刚发芽的稻苗,不能急。”
林晚秋往怀里掏,摸出块红薯,塞给陆承宇:“你先吃点,垫垫肚子,”她往大家说,“妇女们都带了红薯和水,大家分着吃点,吃完了再走,像赶路前得吃饱饭,才有劲。”
大家坐在地上,分着吃红薯,红薯的甜香飘在小道上,像股暖流,暖得人心口发颤。小石头往陆承宇身边凑,把那颗稻种递给他:“陆哥,你拿着,”他的声音软得像夜里的月光,“俺爹娘说,稻种能种出稻子,能填饱肚子,俺们带着它,就能活下去,像带着希望。”
陆承宇接过稻种,攥在手里,稻种小小的,却沉甸甸的,像攥着个希望。他往清溪渡的方向看,月光下能看见远处的河流,像条银色的带子,清溪渡就在河边——只要到了清溪渡,坐上船,就能远离狼骑,就能活下去,像云狄的稻苗,能扛住风,结出饱满的穗。
“吃完了!咱们走!”陆承宇站起身,把地形图揣进怀里,往清溪渡的方向走。大家跟在后面,有的扶着老人,有的抱着孩子,脚步虽然慢,却很坚定,像走在希望的路上,再苦也不怕。
走了半夜,天快亮时,终于到了清溪渡。河边停着几艘船,是驻军统领留的,船老大看见他们,立刻迎上来:“你们是云狄来的吧?统领早吩咐了,让俺们在这儿等,”他往船上指,“快上船吧!狼骑说不定快追来了,像被狼盯上的羊,得赶紧跑!”
大家陆续上船,老弱和孩子先上,流民们帮着搬东西,像一家人一样,不分你我。陆承宇最后一个上船,往云狄的方向看,心里像被针扎了下,疼得慌——那是他的家,是他守了这么久的地方,现在却只能离开,像离开生养自己的土地,舍不得。
“承宇,别难过,”林晚秋往他身边站,手里拿着那张地形图,“等以后,咱们还能回来,像去年离开黑风寨那样,等狼骑走了,咱们再把云狄建起来,比以前更好,像种新的稻苗,能结出更饱满的穗。”
陆承宇往她身边看,点了点头。船老大把船桨划起来,船“吱呀”响着往河中心走,像条鱼,游向远方。他往怀里掏,摸出那颗稻种和那张地形图,稻种在晨光里闪着光,像颗小太阳,地形图上的“云狄”两个字,虽然模糊,却透着亲切。
他知道,这次离开不是结束,是开始,像撒下的稻种,总有一天能发芽,能长出稻苗,能结出稻穗。只要大家心齐,像拧成的麻绳,再大的坎也能过去,再厉害的狼骑也能打跑,像云狄的日子,再苦也能甜起来。
船越走越远,云狄的影子渐渐看不见了,只有河水“哗啦啦”地流,像在唱着歌,陪着他们走向新的希望。陆承宇攥着稻种和地形图,心里满是坚定——总有一天,他会带着大家回来,回到云狄,回到那个满是盐香和稻香的家,像回到温暖的怀抱,再也不离开。
船桨划开河面,溅起的水花在晨光里泛着碎银般的光。陆承宇靠在船舷上,肩膀上的草药被风吹得发凉,却压不住伤口的疼,像有根细针在肉里扎着。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地形图,指尖在“云狄”两个字上反复摩挲,纸页边缘的磨损处,还沾着云狄泥土的气息,像还没离开那个满是盐香的家。
“陆哥,你看!”盐穗突然凑过来,小手指着河对岸的芦苇荡,“那边好像有船!是不是盐商来了?”
陆承宇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芦苇荡里果然露出半截船帆,米白色的帆被风吹得鼓鼓的,像只展翅的鸟。他心里一动——要是真的是盐商,那粮的事就有盼头了,像晒盐时遇上了好太阳,能省不少心。
船老大也看见了那船帆,把船桨放慢了些:“那是南方来的商船,看帆的样子,像是运粮的,”他往陆承宇身边凑,声音压得低,“不过这乱世里,商船也不一定安全,像揣着银子走夜路,说不定会遇上劫道的。”
正说着,对面的船也往这边靠了过来,船头上站着个穿锦缎的汉子,手里拿着个算盘,脸上堆着笑:“可是云狄来的陆当家?”他往陆承宇这边喊,声音洪亮得很,“俺是南方来的盐商李老三,跟林墨小哥约好来换盐的!”
陆承宇心里松了口气,像提着的红薯终于放稳了。他往李老三喊:“李掌柜!俺是陆承宇!只是俺们现在……”他往身后的流民和老弱看,话没说完,却也明白李老三能懂。
李老三倒是爽快,摆了摆手:“陆当家不用说,俺都知道!狼骑的事俺在路上听说了,”他往船舱里指,“俺带了十船粮,本是来换盐的,现在盐不急,粮先给你们,像邻里间借东西,啥时候有了再还!”
流民们听见有粮,都激动得站起来,有的甚至想往水里跳,像看见水的旱苗。林晚秋赶紧拦住:“大家别慌!李掌柜是好人,粮会有的,像地里的红薯,到时候就能收!”
两船靠在一起,李老三让人把粮袋搬过来,白花花的大米装在粗布袋子里,沉甸甸的,像装满了希望。小石头趴在船边,看着粮袋,手里的稻种攥得更紧了:“陆哥,有了粮,俺们是不是就能种稻子了?像俺爹娘以前那样,种满田的稻子,结满穗!”
陆承宇摸了摸他的头,把稻种还给了他:“是,等咱们安定下来,就种稻子,”他往李老三身边看,“李掌柜,俺们要去清溪渡坐船,往南边去,你知道那边的情况不?像有没有狼骑的眼线,或者安全的镇子?”
李老三往怀里掏,摸出张新的地图,比陆承宇那张旧的还详细:“陆当家,俺给你这个,”他把地图递过来,“这是南边的路线图,清溪渡往南走五十里,有个平安镇,镇上有驻军,狼骑不敢去,像有篱笆围着的菜园,安全得很!”他往陆承宇身边凑,声音压得低,“俺还听说,狼王被你砍伤了胳膊,现在正往北边撤,你们暂时安全了,像躲过大雨的盐堆,没被冲垮!”
陆承宇接过新地图,纸页光滑得很,上面的路线画得清清楚楚,像晒盐场的渠,一目了然。他往李老三抱了抱拳:“李掌柜,大恩不言谢!以后云狄要是能重建,俺们的盐,优先给你!像说话算话的庄稼人,绝不反悔!”
李老三笑得更欢了:“陆当家客气!俺信你!”他往船尾看,“俺还要去别的地方送粮,就不跟你们走了,平安镇见!”说完,便让人把船划走了,帆影渐渐消失在芦苇荡里。
有了粮,大家的脚步也轻快了不少。船到清溪渡时,驻军的人已经在等了,领头的是个姓赵的校尉,手里拿着统领的信:“陆当家,统领吩咐了,让俺们送你们去平安镇,”他往身后的马车指,“老弱和孩子坐马车,其他人骑马,像赶路程的商队,尽快走!”
大家分了车马,老秀才和盐穗娘坐在马车里,小石头趴在车窗边,看着外面的风景,手里的稻种时不时拿出来看看,像怕丢了宝贝。陆承宇骑着马,手里拿着两张地图,旧的那张是云狄的,新的那张是南边的,像握着过去和未来。
刀疤脸骑着马,跟在他身边,胳膊上的伤好了些,却还是不能用力:“陆哥,等咱们到了平安镇,安定下来,俺们还能回云狄不?像俺还想看看晒盐场的盐堆,看看‘共田’的红薯,是不是还在。”
陆承宇往北边的方向看,云狄虽然看不见了,但心里却像刻着它的样子:“能回,”他的声音坚定得很,“等狼骑被打跑了,等天下太平了,咱们就回云狄,重建晒盐场,重种‘共田’的红薯,像以前那样,过安稳日子,”他往身后的队伍看,流民们骑着马,老弱们坐在马车里,脸上都有了笑,“到时候,这里的人,都是云狄的人,像一家人,不分你我。”
走了一天,傍晚时终于到了平安镇。镇子果然像李老三说的那样,有驻军守着,城门紧闭,城墙上的士兵拿着弓箭,像守着家的护院。赵校尉上前说了几句,城门便开了,里面的人看见他们,都围过来,有的送水,有的送吃的,像迎接久归的家人。
老秀才拄着拐杖,看着镇子里的房子,眼里满是泪:“承宇,俺们……俺们终于安全了,像飘在水里的叶子,终于靠了岸。”
陆承宇往镇子里看,街上的人虽然穿着补丁衣服,却都很平和,有的在摆摊卖菜,有的在缝补衣服,像云狄以前那样,满是生活的气息。他往怀里掏,摸出那张旧的地形图和那颗稻种,心里满是希望——云狄虽然暂时离开了,但只要人还在,只要希望还在,像稻种还在,总有一天,能回去,能重建那个满是盐香和稻香的家。
林晚秋走过来,往他手里塞了块热红薯:“承宇,别想了,先吃点东西,”她往小石头身边看,小石头正跟盐穗在街边的空地上画稻苗,“你看,孩子们都有盼头了,咱们也得有,像地里的稻苗,只要好好照顾,就能结穗,就能有好收成。”
陆承宇接过红薯,咬了一口,甜得很,像云狄的红薯那样,暖得人心口发颤。他知道,这次的路虽然难,但走过来了,像爬过了陡崖,到了平坦的田埂。以后的日子,或许还会有风雨,像晒盐时会遇到阴天,但只要大家心齐,像拧成的麻绳,像攥着的稻种,就一定能扛过去,像云狄的日子,再苦也能甜起来,再难也能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