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崔叔地图的指引,凌笃玉沿着来时依稀记得的路径,谨慎前行。
脚步放得很轻,耳朵也时刻捕捉着林间的任何异响。
虽然距离逃离芒城已过去数月,但追兵是否彻底放弃搜寻,她心里没底。
兵部侍郎郭崇鸣那样位高权重又心狠手辣的人,是绝不会轻易放过她这个握有他把柄的“隐患”。
呼呼—
每一次的风吹草动,都让她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握紧藏在袖中的短匕。
路比记忆中更难走。
初秋,落叶铺满了狭窄的山道,掩盖了脚下的坑洼碎石。
凌笃玉走得很慢,她既要留意路径,又要提防可能存在的埋伏,精神始终高度紧绷!
只有在取出干粮和水囊歇歇脚时,才敢稍稍放松片刻。
小彩烙的饼很实在,掺了粗粮,嚼着满口香,就着甘甜的灵泉水下咽,能迅速地补充体力。
她吃得节省,深知往后的路途,这样的饱餐未必常有。
哒哒哒—
走了约莫两三日,山路渐渐开阔,隐约能听到远处路上有车马行进的声音。
“前方应该是通往北境岔口的那条大路”凌笃玉心想。
那条大路的三岔路口也是她和于大哥一家分别的地方。
这天傍晚,她终于走出了茂密的山林,眼前豁然开朗。
一条夯土大路横在眼前,虽然也算不上多么平坦宽阔,但比起山间小道已是天壤之别。
确认四周无人后,凌笃玉便走上大路仔细瞧了一番,这条大道在此分成了三个方向,蔓延着三条小道。
三条小道边都歪歪斜斜地立着一块简陋的木牌,木牌历经风雨,上面的字迹已有些斑驳,用炭笔画着模糊的箭头和城名:
漠城,霜叶城,兴北城。
凌笃玉停下脚步,望着这三个指向不同未来的路标,心中一片茫然。
该去哪座城呢???
她对此地一无所知,崔叔的地图也只标注了大致方位和路线,并未详述各城情况。
哪座城更安全?
哪座城更容易藏身?
哪座城有郭崇鸣的势力渗透?
一切都是未知。
凌笃玉找了个路边不远处的石堆坐下,再次摊开地图,指尖在三个城名上缓缓划过。
漠城看起来最偏远,还有萧将军坐镇,或许追兵不会渗入?
霜叶城……她想起成大风临死前癫狂的叫嚣,说他本是霜叶城富家子,那地方想必繁华些,但鱼龙混杂,也更可能隐藏着官府的耳目。
不能去。
兴北城,名字透着边塞的肃杀,或许是军镇重地,盘查会更严?
好纠结。
正思忖间,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闯入脑海中。
明天,好像是这具身体原主的生辰?!
凌笃玉怔了一下。
对于原主“凌笃玉”的过去,她继承的记忆其实并不多,大多是些模糊的片段和强烈的情感烙印。
关于生辰,似乎只有年幼时,他们还住在凌家支系祖宅,父亲凌明曾为她办过两次像样的生辰宴。
那一天,有甜糕,有新衣,还有父亲的陪伴。
后来,父亲越来越痴迷于“不良爱好”,他们一家被扫地出门躲进了番土村,生辰再无人记得,连她自己恐怕也早已淡忘。
如今,在这荒山野岭的三岔路口,这个日子却清晰地浮现出来。
或许是这半年多的颠沛流离和生死考验,让她对“活着”有了更深的感触。
又或许,只是潜意识里想找个理由,在这充满不确定的逃亡路上,给自己一个喘息的机会。
“那就……过了明天再走吧。”她低声自语。
好歹是重生一回,这个生日就当是给自己过的。
凌笃玉没打算搞什么仪式,只是决定在此地多停留一日,好好想想接下来的路。
也需要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休整一下,连续赶路,她的精神和身体都有些疲惫。
她起身离开了大路,在附近的山坡上仔细搜寻,最终找到了一个不大但干燥的浅山洞。
洞口有藤蔓遮掩,还算隐蔽。她仔细检查了洞内,确认没有野兽痕迹,这才将包袱放下。
洞内黑漆马虎,凌笃玉就着水囊吃了半块烙饼,饼很顶饿,但吃久了,难免会想念热乎的汤水。
此时也不适合生火煮汤,刚出来一天还是谨慎点为妙。
凌笃玉蜷缩在铺了层干草的地上,身下坚硬冰冷,远不如乌贼寨那温暖的木床,她自嘲地笑了笑:
“还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竟有些娇气了。”
“秋天很快会过去,天气会越来越冷…等进了城里,安定下来,还得找机会去“顺”一个床,再买几床厚实点的被褥,再买点好吃的….”她喃喃道。
逃亡归逃亡,但只要有可能,她还是想尽量让自己过得舒服一点。
夜间,山风呼啸,夹杂着不知名野兽的嚎叫。
这一夜凌笃玉睡得很不踏实,匕首始终握在手中,外面任何一点异常的声响都会让她瞬间惊醒。
后半夜,她甚至隐约地听到了大路上有马蹄声经过的声音,虽数量不多,但速度很快。
这让凌笃玉的心头更添一丝警惕,睡意全无,索性坐起身,靠着石壁,望着洞口藤蔓缝隙间漏进的些许星光,静静等待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