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气派吧?”
李怀德看着眼前的上百个大棚框架,感慨道:“老弟,原本咱们厂只是想先建上几个。可你知道上面是怎么说的吗?”
“怎么说的?”
张野扭头看向李怀德,疑惑地问道。
“上面说,既然叫农场,就应该有农场的样子。抠抠搜搜地建几个好干什么?先建上一百个,如果成功了,就继续建!”
李怀德说着,抬手指向大棚的另一侧荒地说道:“瞧见没,那块地,上级也分给咱们轧钢厂了。听说那里最初的规划是建设机械厂用的,现在分给咱们了!”
张野顺着李怀德的手指方向看去,那块荒地足有上千亩。
不过,那块地却多是乱石。
张野看了一眼后,便收回了目光,对李怀德说道:“那可不是什么好地,仅是清理那些碎乱石头,就要付出大代价!”
“这都不是问题!咱们轧钢厂,别的不多,就他娘的人多,钢铁多!全厂人一起出动,几天就清理出来了!”
李怀德大手一挥,豪气地说道。
“老弟,你想想,等这块地平整出来,咱们这一百个大棚只是开始!”
“到时候再建他几百个,冬天种菜,夏天种粮。然后再盖上几排猪舍,再挖几个大鱼塘……”
“到了那时,咱们轧钢厂的工人,以后还愁没肉吃没菜吃吗?”
李怀德越说越激动,指着那片荒地不停地比划着。
张野看着李怀德兴奋得发光的脸,实在不忍心打击他的积极性。
可又不得不提醒他。
“李哥,理想很丰满,但现实可能没那么简单。”
“那片地碎石太多,土壤贫瘠,就算清理出来,肥力也不够,需要大量施肥改良。”
张野苦笑地摇头。
他虽懂农机,但对于种地的事情,他知道的还真不多。
尽管不多,但也知道土地不行,很难长出庄稼。
“这算啥问题?”
李怀德不以为然,说道:“种不出来东西,那就先不种,盖鸡舍,盖牛棚,总能用上!”
随即,他凑近张野,低声说道:“老弟,不瞒你说,杨厂长私下跟我说了,这农场要是搞好了,那就是咱们厂的一大政绩。到时候别说杨厂长,就连你我都能再往上走一步!”
张野笑了笑,没接这个话茬。
两人正说着,孙秘书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李副厂长,张主任,玻璃厂的玻璃运来了,杨厂长让我来通知你们一声,杨厂长已经准备人卸货了?”
听了孙秘书的话,李怀德眼睛瞬间一亮,连忙问道:“郑大志那孙子来了吗?”
“来了!您是没看见,郑厂长那脸黑的!”
孙秘书压低声音,咧着嘴笑道:“就跟锅底似的!”
“哈哈哈……他郑大志也有今天!”
李怀德听得眉飞色舞,用力一拍大腿,大笑道:“好!太好了!郑大志这老小子,之前咱们厂找他批点计划外的玻璃,推三阻四的,好东西没少吃,却他娘的不干人事!”
李怀德得意地冲着张野挤挤眼,继续说道:“老弟,跟哥走,我倒要瞧瞧那孙子,还敢不敢要东西了?”
两人跟着孙秘书来到农场入口处的空地上。
看见好几辆大卡车停在那儿,工人们正热火朝天地往下卸玻璃。
杨厂长背着手站在一旁,满脸笑容地指挥着。
他旁边站着一个穿着中山装,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
此刻正苦着脸,不停地掏出手帕擦汗,想必就是玻璃厂的郑厂长郑大志了。
“老杨,你们轧钢厂这是要干什么呀?”
郑大志声音都带着哭腔问道:“这一下子要这么多玻璃,我们厂这个月的生产计划全打乱了,其他单位的订单可怎么办?”
前几天李怀德请郑大志吃饭时,只是说要一批计划外的玻璃,并没有告诉郑大志玻璃的用处。
郑大志一听,还有这种好事,自然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便想着拿捏一下轧钢厂,想着从这边捞点好处。
可万万没想到,这才过去几天,工业部的一纸命令,直接打得郑大志措手不及。
然而命令就是命令,哪怕郑大志心中一万个不甘,也必须执行。
听了郑大志的话,杨厂长愣了一下,疑惑地问道:“李怀德请你吃饭时,没告诉你玻璃的用处吗?”
“没有!”
郑大志摇了摇头,随后将杨厂长拽到一旁,低声说道:“老杨,你跟兄弟透句实话,你们厂到底要干什么?怎么还让工业部亲自下命令,有什么事就不能跟我直接提吗?”
“跟你提?”
杨厂长呵呵一笑,鄙视地看着郑大志,说道:“老郑,你这话说的可就有点不讲良心了!”
“我们原本是想找你买点计划外的玻璃,可你是怎么做的?”
“好酒好菜喝了吃了,可却想着拿捏我们,从我们这边捞好处?”
杨厂长的话像是一记耳光,扇得郑大志脸上火辣辣的。
郑大志张了张嘴,想辩解,却又无从说起,只能尴尬地搓着手,讪讪地笑着。
杨厂长却不打算轻易放过他,继续说道:“老郑,咱们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以前我们厂里需要点计划外的物资,哪次亏待过你?”
“可你呢?”
“次次都要拿乔,好处一点不少拿,事情办得拖拖拉拉!”
他伸手指着眼前热火朝天的工地,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一股扬眉吐气的畅快说道:“看见没?这是我们轧钢厂的重点项目,实验农场!是上了工业部名单,先生都亲自过问的重点工程!你以为是闹着玩呢?”
先生过问农场的事情,杨厂长也刚知道不久。
就在刚才,他接到了老领导打来的电话,让他时刻把实验农场的进度进行汇报。
并且还告诉杨厂长,上级派了十几名农业教授,还有上百名学生过来。
不然的话,累死他,他也不会知道这件事情。
“先生……先生都过问了?”
郑大志腿肚子一软,汗出得更厉害了,手帕都能拧出水来。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次真的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
不对!
这哪是砸了脚啊,搞不好的话,恐怕连厂长的位置都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