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里只剩贺母一人,她重新坐回太师椅,端起的茶盏凉透了也没喝,指尖在茶盖沿上摩挲着。
她闭了闭眼,心里盘算着。
贺一鸣那边肯定还得闹,最好的法子是让书林先松口,只要书林不追究,贺一鸣再气也没处发力。
可书林现在在周时济那儿,周时济那性子,实在难以接近。
没想到他竟会从吴家带走卫书林,看来还是低估了他们的“友情”,也低估了卫书林的手段。
正想着,吴管家轻手轻脚走进来:“大姑奶奶,车已经安排好了,您现在回去吗?”
贺母心里惆怅,回去对上贺一鸣还是麻烦,她强作镇定:“走吧。”
贺一鸣推门进来时,身上的军装还带着夜露的寒气,眼眶红得吓人,进门就直挺挺站在贺母面前,没叫 “妈”,只问:“问清楚了?”
贺母放下茶盏,叹了口气:“一鸣,你先坐。昨晚的事……”
“我不坐。” 贺一鸣打断她,声音发哑,“书林是不是出事了?是不是跟吴克瑞有关?”
他从大嫂那边已经知道书林确实是被周时济带走了,只是不知道具体细节。
他想到那两个未接电话,无比后悔。
当时书林肯定很失望。
贺母避开他的目光,端起温水抿了口:
“你瞎猜什么?克瑞那孩子是莽撞,可也没胆子做出格的事。昨晚书林许是喝多了,周时济说正好有个学术上的事找她,寿宴上不方便说,就把她接走了,能有什么事?”
“学术上的事?”
贺一鸣冷笑,“周时济是什么人?他会为了学术上的事,大半夜把一个喝醉的女同志接走?”
他往前逼了两步,“是不是吴克瑞对书林做了什么?您想压下去?”
贺母被他问得心头火起,拍着桌子站起来:
“贺一鸣!你要造反吗?
你心里还有没有你老娘,我大病初愈,这么晚回来你不问一句我的身体,句句卫书林,句句质问我。
你非要闹得人尽皆知才甘心?
书林一个姑娘家,要是传出去她在宴会上醉得被男人接走,她以后还怎么做人?
你就不能为她想想?”
这话戳中了贺一鸣的软肋,他攥着拳头,指节发白,却没再逼问,只是声音更哑了:“要是书林受了委屈,我饶不了吴克瑞,你们也不必再叫我回来了。”
吴克瑞那心虚的样子,周时济来去匆匆的反常,还有书林那两个个没接通的电话,桩桩件件都透着不对劲,可他除了等,什么也做不了。
大嫂说“书林还在昏迷,等书林醒了,自会联系我们。
周时济是书林的信任的朋友,你不相信他也该相信书林的判断。
他不会在书林不知情的情况下把她交给任何人的,我们等等。”
说完,他转身就走,背影挺得笔直,却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落寞。
贺母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腿一软坐回椅子上,帕子攥在手里,湿了大半。
她原想着把这事压下去,可看贺一鸣这架势,怕是没那么容易。
而另一边,周时济的公寓里,书林喝了药,又睡了一觉,醒来时天已泛白。
她坐起身,身上的真丝睡衣滑到肩头,露出细腻的肌肤,想起昨晚的事,脸颊又开始发烫。
她掀开被子下床,脚刚落地,就看见床头柜上放着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
是崭新的丝质衬衫和长裙,看尺码像是特意给她准备的。
正愣着,周时济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个保温桶:“醒了?张医生说你醒了再喝碗粥。”
他看见她站在床边,目光在她身上的睡衣上顿了顿,又很快移开,语气自然,“我让人买了套衣服,你看看合不合身,不合身再让她去换。”
书林小声道:“谢谢。”
“先喝粥。” 周时济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
书林点点头,拿着衣服进了洗手间。
关上门的瞬间,她靠在门板上,深吸了口气。
昨晚的混乱像电影片段在脑子里闪,吴克瑞那张油腻的脸,她攥了攥拳,这个仇,她记下了。
书林换好衣服出来时,周时济正坐在沙发上翻着一份文件,晨光透过百叶窗斜斜落在他肩头,衬得他侧脸轮廓愈发清晰。
她身上的丝质衬衫长度到大腿,配着同色系长裙,优雅无双。
袖口被她卷了两圈,露出纤细的手腕。
周时济抬眼扫了她一眼,目光在她身上稍作停留便收回,落在文件上的指尖没停,像是只是随意一瞥,却已将那身像是为她量身打造的衣装瞧得清楚。
书林走到他对面坐下:“粥…我等会儿喝。”
她现在没什么胃口,满脑子都是昨晚的事。
周时济合上文件,推给她一个平板:“这是昨晚你给我打电话的录音,你听听。”
书林拿起平板,指尖划过屏幕。
“你们吴家果然是京市的名门望族……”
“你能帮我摘吗?”
“我最喜欢你的眼睛……”
书林听得脚趾扣地,有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再听到“只是让人配合一些的东西”时,她迅速冷静下来。
这次的大拇指顺利点了出来,“不愧是周市长,太靠谱了,录音发我哈!”
周时济看了眼主卧方向,眼神示意她,“先喝点粥,垫垫肚子。不管是什么事,都得有精神应付。”
书林去房间拿出保温桶,小口喝着粥。
小米粥熬得软糯,带着淡淡的甜味,稍微驱散了些心头的滞涩。
“周市长,” 她放下保温杯,认真地看着他,“昨晚的事,谢谢你。还有…… 衣服的钱,我稍后转给你。”
周时济笑了笑:“不用跟我客气。倒是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听说贺一鸣昨晚快把贺家翻过来了,你看,是不是给他回个电话。”
书林点点头,拿出手机。
昨晚匆忙中塞进口袋,此刻屏幕上满是贺一鸣的未接来电。
她指尖悬在拨号键上,犹豫了片刻,她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几乎是立刻就被接起,贺一鸣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还有掩饰不住的狂喜:“书林?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我没事。”
书林轻声道,“不用接我,我想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