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瑟音微微凑近刻律德菈,压低声音道:
“凯撒,他似乎是因为那场战斗的缘故,导致记忆缺失了。床上那些冰块,里面承载着他的记忆。”
刻律德菈听后,眯了眯眼,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提议:
“哦?这么说,我等会儿把他打晕,你把那些冰块给他喂进去,他的记忆就能恢复了?”
海瑟音闻言一愣,连忙摆手:
“这……这恐怕不行吧?哪有这样恢复记忆的道理。”
她望着仍在阳台边缘紧绷着神经的玄霄,只觉得这事远比想象中棘手。
“或许先用幻境能让他安静下来。”
海瑟音说道。
刻律德拉听后点了点头。
海瑟音当即转身拉起提琴,她手中的刀本是昔日的弓弦,剑则源自曾经的提琴琴身——二者本是完整的提琴与弓弦,后来因某些变故破裂,又在一次次打磨中褪去温润、渐生锋刃,才成了如今的模样。
悠扬的琴声刚一转出,玄霄便察觉到不对劲,握剑的手一紧,准备向前发动攻击,动作却骤然顿住。他愣了一下,猩红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恍惚,随后喃喃道:
“熟悉的琴音……”
终暮“咚”地一声被插进地板,剑身在地面微微震颤。
玄霄松开握剑的手,猩红的眼眸死死盯着眼前的海瑟音,声音里褪去了几分戾气,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迷茫:
“你究竟是何人?为什么你奏的音乐,会让我感到如此熟悉?”
琴音在他问话的瞬间停了下来,海瑟音望着他眼中的困惑,指尖仍搭在琴弦上,轻声道: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玄霄刚要开口,喉间的话语还未吐出,那枚悬浮的马棋却骤然落下。
他此刻心神因琴音稍有松动,根本来不及防备,棋子便实实在在砸在他胸口的铠甲上。
“咔嚓”一声,凝晶铠甲应声裂开细纹,玄霄闷哼一声,周身的冰晶瞬间黯淡下去。他晃了晃,身形猛地踉跄,最终支撑不住,半跪在地,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海瑟音有些惊讶地回头看向刻律德拉,刚想说
“凯撒,你在做什么”
对方已先一步做了个安静的手势。
刻律德拉瞥了眼地上昏厥的玄霄,语气平淡道:
“吾没动用全力,只是暂时把他打晕了。剑旗爵,现在先把他扛到床上去吧。”
海瑟音抿了抿唇,虽觉得刻律德菈的方式有些粗暴,但眼下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俯身去扶玄霄的手臂。
刻律德菈双手抱胸,语气带着几分无奈:
“吾也不想这样,只是他似乎没被你的琴音幻境影响。不过这样反倒快些。”
她转头瞥了眼床边那些泛着冷光的冰块,对海瑟音道:
“现在把这些冰给他喂进去。”
海瑟音看着地上昏迷的玄霄,又望了望那些凝结着记忆的冰块,眉头微蹙:
“这样……真的可行吗?”
但眼下似乎也没有其他选择,只能按刻律德菈说的试试。
玄霄的意识像从冰封的深海中缓缓浮起,睁开眼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床顶。
他动了动手指,才发现双手被牢牢绑在身后,双腿也被粗绳固定在床板上,每挣扎一下,绳索便勒得更紧。
他猛地抬眼,视线扫过床边站着的海瑟音与刻律德菈,猩红的眼眸里瞬间燃起怒火,声音因刚苏醒而带着沙哑,却满是警惕:
“你们两个……想做什么?”
终暮不在手边,身体被束缚的无力感让他周身的寒意再次翻涌,方才被琴音勾起的一丝恍惚,此刻已被彻骨的戒备取代。
玄霄的目光死死锁在刻律德菈脸上,见她唇边挂着淡淡的笑,那笑意里还藏着一丝戏谑,怒火顿时更盛。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绳索却勒得手腕生疼,只能咬牙低吼:
“是不是你干的?可恶的小矮子,居然又敢算计我!”
这话刚落,刻律德菈脸上的笑容敛去,眼神冷得像淬了冰。
她往前迈了半步,居高临下地看着被绑在床上的玄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看来方才那一击,还是没能让你记起什么是规矩。”
刻律德菈弯腰捡起一旁碎裂的冰块,指尖刚触到那刺骨的寒意,一段杂乱的记忆便如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破碎的战场、冰封的长剑、还有一声模糊的嘶吼。
她闷哼一声,迅速压下脑中的混乱,猛地攥着冰块凑到玄霄嘴边,硬生生将其塞了进去。冰碴在他齿间碎裂,寒意瞬间蔓延开。
刻律德菈盯着他骤然紧缩的瞳孔,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逼问:
“你倒说说看,你叫什么?”
玄霄被冰碴呛得呜了两声,喉间滚动着含糊的音节,好不容易才挤出话来:
“我……我叫……不是,你管我叫什么!”
刻律德菈闻言,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她抬起穿着高跟鞋的脚,轻轻踩在玄霄被束缚的腿上,稍一用力,便见他眉头紧蹙。
“所以说,”
她的声音里带着笃定的嘲讽,“你其实是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了吧?”
刻律德菈忽然伸出手,指尖轻轻抚过玄霄的侧脸,那动作里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复杂情绪。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要不是你的灵魂,曾与我那般深切地纠缠过……就凭你这张臭嘴,我早把你扔进冰海深处淹透了。”
指尖的冰凉与话语里的火气交织在一起,玄霄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怔,挣扎的动作都顿了半分,只觉得这场景比被绳索捆着更让他浑身不自在。
还没等玄霄从那句古怪的话里回过神,又一块带着寒气的碎冰便被猛地塞进嘴里。冰碴刺得他舌尖发麻,下意识地想别开脸,却被刻律德菈按住了下颌。
她收回手,拍了拍掌心的碎冰屑,挑眉看向他,语气带着几分催促:
“怎么样?这第二块下去,总该想起点什么了吧?”
玄霄用力嚼碎冰碴,寒意顺着喉咙往下钻,脑海里却只有一片混乱的刺痛,那些破碎的画面像被浓雾裹着,明明就在眼前,却怎么也抓不住。他闷哼一声,别过脸不愿回答。
海瑟音在一旁看得眉头紧锁,终于忍不住开口:
“好了,凯撒,别这样了。他现在记忆丢失,这样对他实在不太好。万一等他记忆恢复,还记得这些事,难保不会对你产生异样的想法。”
刻律德菈闻言,转头看向海瑟音,眼神里带着几分不耐:
“剑旗爵,这种事就不用你来操心了。”
她顿了顿,语气更添几分冷硬,
“他对我是什么印象,我根本不在乎。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有资格评价我。”
说罢,她重新将目光落回玄霄身上,指尖在他颈侧的冰痕上轻轻划过,仿佛方才的对话从未发生。
刻律德菈说完便转身朝门口走去,披风在身后划出一道冷冽的弧度。行至门口时,她脚步微顿,没有回头,声音却清晰地传了过来:
“剑旗爵,你先看着他。要是最后两天他还没恢复原样……”
话语顿了顿,尾音淬着寒意:
“就杀了他。”
门被“砰”地一声带上,隔绝了外面的光线,房间里只剩下玄霄粗重的呼吸声,以及海瑟音落在他身上那复杂难辨的目光。
走廊里,刻律德菈的脚步优雅而从容,每一步都踩在地毯的纹路里,像位始终维持着威严的女皇。她的背影笔挺,披风在身后轻轻晃动,丝毫看不出半分异样。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方才那句“杀了他”说出口时,指尖竟微微泛凉。她缓步走着,脑中却反复咀嚼着方才的决定——是不是真的太狠了?
但念头一转,她又抿紧了唇。若玄霄只剩下这副躯壳,里面装的不是那个曾与她灵魂相契的存在,而是一个混沌无脑、满嘴恶言的陌生灵魂,那留着他,反倒是对过往的亵渎。
倒不如彻底了断,至少能保住心里那份尚未被污染的印象。
廊灯下,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一半浸在光里,一半隐在暗处,像她此刻矛盾的心绪。
想到自己方才短短片刻竟被那家伙连骂两次“小矮子”,刻律德菈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顿。
指尖下意识攥紧了披风的流苏,一丝愠怒顺着脊椎悄然爬上——自她执掌权柄以来,何时有人敢这般对她出言不逊?
那些潜藏在威严下的骄傲被刺了一下,她微微扬了扬下巴,廊顶的水晶灯在她眸中映出冷光。“小矮子”三个字像根细刺,扎在心头不大不小的地方,让那份刚压下去的烦躁又冒了头。
她深吸一口气,加快了脚步,仿佛要将这股不快也甩在身后的阴影里。
而另一边,房间内,玄霄仍被牢牢绑在床上,每一次挣扎都只是徒劳,只能被迫吞咽着海瑟音递来的冰块,冰碴在齿间碎裂的凉意,让他眉头紧锁。
一旁的海瑟音一边机械地投喂,一边心事重重。她看着玄霄眼中翻涌的抗拒与迷茫,心头像压了块石头。
脑海里反复回响着刻律德菈临走时的话——若最后两天他还没恢复,便要杀了他。
“陛下的命令……我不能违背。”
海瑟音低声喃喃,指尖捏着的冰块几乎要被体温融化。
她早已宣誓效忠,可真要亲手对眼前这个人下手……她看着玄霄因寒意而微微颤抖的肩,只觉得喉咙发紧。
可转念一想,若是玄霄始终无法恢复,那个混沌的灵魂留在世上,又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海瑟音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纠结的思绪,却怎么也甩不开那份沉甸甸的忧虑。
海瑟音的意识猛地一顿,捏着冰块的手不由自主地停在半空。
玄霄趁机喘了口气,盯着她的侧脸,沙哑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确定:
“喂,我怎么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这话让海瑟音心头一跳,她缓缓转头,对上玄霄那双褪去了几分戾气、多了些困惑的眼眸,轻声问:
“你……想起什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