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看似普通的当归鸡汤,仿佛在帝王面前悄然推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门后飘散着令人无法抗拒的、混合着药香与烟火气的诱人气息。
--第二日,晚膳时分。--
储秀宫西偏殿的膳桌刚摆上几碟小菜,殿门外便响起了乾元殿大总管李德全那标志性的、带着笑意的通传声。
只见李公公手持拂尘,笑容可掬地立在门边,身后跟着几个捧着精致食盒的小太监。
“奴才给苏贵人请安!” 李德全躬身行礼,声音圆融,“陛下体恤贵人玉体违和,特命御膳房备了些清淡滋补的膳品。只是…陛下想着,贵人这里精于药膳温补之道,于调养身心最是相宜…这寻常御膳,倒显得不合时宜了。”
他顿了顿,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你懂的”意味,“故而,陛下让奴才来问贵人一声,不知…可否容圣驾移步,在这西偏殿叨扰一餐‘便饭’?陛下说,就图个…舒坦。” 话说得委婉客气,但“一同用饭”的核心意思昭然若揭:朕今晚要在你这儿吃!
苏晚棠端着茶盏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顿:“……” 蹭饭的!他果然来了!
她能拒绝吗?答案显而易见。咸鱼心底哀嚎,面上却只能迅速挂起受宠若惊、感激涕零的“敬业”微笑,盈盈下拜:“陛下隆恩,体恤至此,晚棠铭感五内!陛下肯移玉步,驾临这简陋之所,实乃蓬荜生辉,晚棠与阖宫上下,荣幸之至!”
内心oS:我的小厨房啊!我的咸鱼躺平时光啊!
于是乎,皇帝陛下萧景珩,在晚霞的余晖中,堂而皇之地踏入了储秀宫西偏殿那并不算宽敞的饭厅。
苏晚棠“强撑病体”,由茯苓小心搀扶着,指挥着秋菊、冬梅将一道道看似简单却暗藏心思的药膳奉上:一道清蒸江鲈鱼,腹中填了驱寒暖胃的姜丝葱白,鱼肉细嫩,仅以清酱提味;一道碧绿清脆的枸杞嫩叶炒散养鸡蛋,取其清肝明目之效;一碗熬得米油浓厚、软糯养胃的山药小米粥;外加一碟开胃生津、晶莹剔透的糖渍山楂糕。
萧景珩落座后,并未多言,只是执起银箸。
他吃得沉默而专注,姿态依旧优雅从容,但李德全那双阅尽宫廷百态的老眼却敏锐地捕捉到:陛下下箸的频率明显比在乾元殿独自用膳时快了些,那碟山楂糕更是被多夹了两块。李德全垂手侍立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嘴角却忍不住悄悄向上弯起。
--第三日,晚膳时分。--
李德全的身影再次准时出现在西偏殿门口,笑容比昨日更盛:“苏贵人,陛下说昨儿在您这儿用膳,脾胃甚是舒坦。今日…不知贵人小厨房可还方便?”
苏晚棠:“……” 得,又来!营业微笑上线:“陛下驾临,是晚棠的福分。晚棠定当尽心准备。”
是日,桌上多了道黄芪炖乳鸽(补气),一道凉拌藕苗(爽口解腻),主食换成了茯苓薏仁粳米饭(祛湿健脾)。
皇帝陛下依旧吃得专注,临走时,目光在那空了大半的乳鸽汤盅上多停留了一瞬。
--第四日,晚膳时分。--
李德全几乎成了储秀宫西偏殿的常客,熟门熟路:“贵人安好,陛下惦记着贵人调理身子的药膳,特命奴才来问问时辰。”
苏晚棠内心麻木,表面感恩:“劳陛下记挂,晚棠惶恐。一切已备妥,恭候圣驾。”
今日菜色:天麻鱼头豆腐汤(安神祛风),清炒百合西芹(润肺),一小碟桂花蜜渍山药(甜点)。皇帝陛下用汤时,破天荒地多用了小半碗。
--第五日!晚膳时分!--
当李德全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带着那熟悉的、仿佛写着“开饭了”三个大字的笑容,第五次出现在西偏殿门口时,整个后宫,彻底炸了锅!
整整五日!整整五顿晚膳!
九五之尊,雷打不动,如同点卯一般,在黄昏时分准时驾临储秀宫西偏殿!
这简直开创了大乾后宫史上前所未有的记录!什么独宠专房,什么侍寝连召,在陛下这连续五日风雨无阻地“蹭饭”行为面前,都显得黯然失色!
后宫震动!六宫哗然!流言如同长了翅膀般飞遍每个角落:
“我的天爷!陛下这是…把苏贵人那西偏殿当成自己个儿的小膳房了?”
“什么小膳房!我看是御膳房都得靠边站!你们没瞧见吗?陛下这几日下朝,气色红润,眉宇间那点郁气都散了!连李总管走路都带风!”
“啧啧啧,苏贵人那药膳…怕不是真下了什么蛊吧?还是…用了什么秘传的‘留胃’之术?”
“唉,可怜御膳房的总管,头发都快愁白了,变着花样做的菜,陛下就动几筷子…”
丽妃的翊坤宫里,更是传出“哐当”一声脆响!一只水头极好、价值不菲的翡翠镯子被她狠狠掼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蹭饭?!还一连蹭了五日?!” 丽妃气得浑身发抖,艳丽的脸庞因愤怒而扭曲,“本宫入宫十年!加起来在乾元殿陪陛下用膳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她苏晚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才爬上来几天的病秧子!她究竟给陛下灌了什么迷魂汤?!啊?!” 尖利的声音几乎要掀翻屋顶,宫人们跪了一地,噤若寒蝉。
储秀宫西偏殿内,苏晚棠听着隐约传来的、关于“蛊术”和“秘术”的离谱传言,再看看眼前这位泰然自若、等着开饭的皇帝陛下,内心泪流成河:这哪是恩宠?这分明是…五星级厨娘上岗通知书!还是终身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