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静谧的洞窟中悄然流淌,唯有灵乳池水泛起的细微涟漪和洞外永恒不变的水瀑轰鸣构成背景音律。乳白色的光晕柔和地笼罩着一切,空气中浓郁的生命能量如同温润的暖流,滋养着每一个伤痕累累的存在。
青鳞浸泡在灵乳池中,小小的身体被乳白色的光晕完全包裹,如同结成了一个光茧。它的呼吸早已变得平稳有力,甚至能听到极其细微、带着满足意味的小呼噜声。翡翠色的鳞片不仅恢复了光泽,甚至比之前更加莹润剔透,隐约可见其下细微的能量流动,显然得到了巨大的好处。
雪团蜷在池边,睡得四仰八叉,毛茸茸的小肚子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偶尔还咂咂嘴,似乎在梦里还在品尝灵乳的甘美。它身上的些许擦伤早已愈合不见踪影。
影貂依旧坚守在洞口附近的阴影里,如同最忠诚的石雕。它幽绿的眼睛时而扫视水帘,时而闭目假寐,耳朵却始终机警地微微转动,捕捉着外界一切可疑的声响。它后腿的伤处,在洞窟生机潜移默化的滋养下,那令人不安的灰色似乎淡化了些许。
而苍曜,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息和草药疗伤,脸色不再那么惨白如纸,呼吸也顺畅了许多。内腑的剧痛减弱为持续的钝痛,虽然距离痊愈依旧遥远,但至少暂时稳定下来,不再有恶化之虞。他大部分时间都闭目凝神,努力引导着微弱的图腾之力修复己身,但总会时不时睁开眼,第一时间望向身旁的苏叶。
苏叶安静地靠在池边,苍曜用柔软的干草和兽皮为她垫了一个相对舒适的位置。她的脸色红润了许多,不再是令人心揪的死寂苍白,而是透着一种沉睡中的安宁与生机。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垂落,在眼睑下投下浅浅的阴影。
忽然,苍曜注意到,她搭在池边的手,指尖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他的心脏猛地一跳,立刻屏住了呼吸,金瞳一眨不眨地紧紧盯住她。
紧接着,他看到苏叶那浓密卷翘的睫毛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挣扎着要摆脱梦魇的束缚。她的眉头微微蹙起,嘴唇无声地开合,似乎在呢喃着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苍曜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紧张、期待、担忧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他小心翼翼地靠近,伸出手,想要触碰她又怕惊扰她,最终只能用指尖极其轻柔地拂过她的额角,试图传递一丝安抚的力量。
“叶儿?”他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别怕,我在这里,很安全……”
仿佛是听到了他的呼唤,感受到了他的触碰,苏叶睫毛颤抖的幅度渐渐变小,紧蹙的眉头也缓缓舒展开来。她的呼吸节奏发生了变化,不再是完全沉睡的无意识状态,而是带上了一种即将苏醒的韵律。
然后,在苍曜几乎要停止心跳的注视下,她那两排如同小扇子般的睫毛,艰难地、缓慢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露出的不再是全然的迷茫与涣散,而是带着初醒时的朦胧水汽,以及一丝清晰的、努力想要聚焦的微光。
她的眸光缓缓移动,有些适应不了洞内柔和却依旧存在的光线,微微眯起,最终,定格在了近在咫尺的、那张写满了紧张与期盼的俊朗脸庞上。
银色的发丝垂落,金色的眼瞳中倒映着她小小的身影,那里面盛着的担忧、狂喜、以及深不见底的情感,几乎要将她淹没。
四目相对。
时空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没有言语,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彼此。
苏叶的瞳孔中,清晰地映出了苍曜的身影,以及他嘴角那道未干的血迹和眉宇间难以掩饰的疲惫与伤痕。她的眼神从最初的朦胧,迅速转变为清醒的认知,然后是巨大的心疼与……劫后余生的酸楚。
她想起了祭坛的冰冷,想起灵魂破碎的剧痛,想起昏迷中隐约感受到的颠簸、厮杀、以及他始终坚实温暖的怀抱。
是他……又一次将她从死神手中夺了回来。而他,却为自己伤成了这样。
晶莹的泪水毫无预兆地迅速盈满了她的眼眶,汇聚成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无声滑落,一滴、两滴……滚烫的泪珠砸落在苍曜来不及收回的手背上,也砸在了他紧绷的心弦上。
她依旧虚弱得发不出声音,只能用这无声的泪水,诉说着所有的恐惧、依赖、庆幸与刻骨的心疼。
苍曜被那滚烫的泪水烫得心尖发颤。他手忙脚乱地,用指腹笨拙又极其温柔地去擦拭她脸上的泪痕,声音哽塞:“别哭……叶儿,别哭……没事了,都过去了,你看,我们都好好的……”
他的安慰似乎起了反作用,苏叶的眼泪落得更凶了。她努力抬起依旧乏力的手,颤抖着,轻轻碰触了一下他嘴角的血迹,眼神里充满了无声的谴责和追问。
苍曜握住她冰凉的手指,贴在自己脸颊上,感受着那微弱的触碰带来的巨大慰藉,低声道:“一点小伤,不碍事。你醒了就好,你醒了比什么都重要。”
在一旁睡觉的雪团不知何时醒了,凑过来,担心地看着落泪的苏叶,用小脑袋蹭蹭她的手臂。池中的青鳞也似乎感应到母亲的情绪波动,从光茧中探出小脑袋,发出细微担忧的“咕噜”声。
就连洞口阴影中的影貂,也默默回头望了一眼。
洞窟内,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悲伤与温馨的气氛。
苏叶的苏醒,如同冲破厚重阴霾的第一缕阳光,虽然微弱,却真正驱散了盘旋已久的绝望,带来了实实在在的希望。
苍曜知道,最难的关口,或许真的快要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