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陈飞对着地图一筹莫展之际，郡城“百味斋”雅间里却是另一番光景。
陈云将契书推向对面锦衣华服的中年商人：
“刘掌柜，往后每月初五，贵商号可派车队来镇北县取货。
玉冰烧一百两白银每坛，每月十坛，烧刀子十两，每月五十坛。”
刘掌柜抚掌笑道：“陈姑娘爽快！不过...”
他压低声音，“听闻贵府近来为水利之事所困？刘某在郡守府倒有几分薄面...”
“不劳费心。”陈云优雅地提起茶壶斟茶，手腕上的玉镯纹丝不动，
“万木帝国的手，还伸不到大乾的锅里来吧？
刘掌柜只需记得，初五那日带着银票来提货便是。”
她端起茶盏轻轻一吹，氤氲水汽中眼波流转：
“毕竟这酒离了镇北县的水土，滋味总要差上三分。您说是不是？”
刘掌柜闻言讪讪，起身郑重一礼：“是在下唐突了。初五必当准时登门。”
当夜驿馆，烛台下压着刚签好的契书。
丫鬟一边为陈云卸妆，一边忍不住问：“大小姐，三公子那边...”
“三弟有他的仗要打。”陈云对镜取下珠花，唇角微扬，
“我们只要把酒坊经营成谁都不敢动的聚宝盆，就是在给他添兵马粮草。”
她将珠花掷进妆奁，发出清脆声响：
“明日启程回去。该会会那三位守着金饭碗讨饭的老爷了。”
镇北县衙后堂，茶香氤氲却驱不散凝重气氛。
陈飞将水利图纸在案几上铺开，直陈困境。
唐知县听罢，苦笑着从案头取出一卷宗册：本官何尝不想拔除痼疾？
但李县丞行事周密，眼下这些证据，至多让其麾下两个管事顶罪。
他指尖点着几处账目疏漏：
便如这河工款项，明面上只是核算差错。
若想深究，所有经手人都会一口咬定是意外。
陈飞沉吟片刻：不如由晚辈先行试探，且看他们开出什么价码。
翌日，李府花厅，八仙桌两侧泾渭分明。
陈长河端坐右首，面色沉静如古井。
陈飞侍立身后，目光扫过对面三人——
李县丞抚着官窑茶盏悠然品茗，
王家主歪在黄花梨圈椅里盘着玉貔貅，
张家主则眯眼打量着博古架上的血珊瑚。
“陈老弟难得登门啊。”
李县丞搁下茶盏，釉面与檀木相触发出清响，
“令郎这引水之事...倒也不难。”
他指尖在案几上轻点三下：“只需在契书上添三条：
工坊利润分润三成；新垦田地需挂靠三家名下；
往后县衙诸般事务，还望贵我双方...同心同德。”
王家主忽然轻笑：“听说贤侄与镇妖军往来密切？
日后军中采买，不妨由我们代为打点。毕竟...”
他指尖玉貔貅泛着油光，“我们更懂规矩。”
“正是！”张家主俯身向前，锦袍压出褶皱，
“那些佃户如今挣几个铜板就忘本。若我们联手，这米价工钱...”
一直沉默的陈长河忽然抬手止住话头，苍老的手指摩挲着粗陶茶碗：
“三位可知，陈家祖宅为何百年不换梁柱？”
不等回应，他自问自答：“因每根梁木都经得起乡邻仰望。”
陈飞适时上前半步，执弟子礼：
“水利之事不敢劳烦，祖训亦不敢违。告辞。”
待两道身影转过照壁，王家主猛地摔碎手中玉貔貅：“给脸不要脸！”
李县丞拈起溅到袖口的碎玉，对着日光细看：
“急什么？朽木烤火...才知哪面先焦。”
迈出李府门槛时，陈长河在石阶前微微踉跄。
陈飞急忙扶住，却见父亲望着巷口卖炊饼的老汉低语：
“记住，今日他们摔的是玉...来日若得势，要的就是人头。”
龙江畔的临时工棚里，气氛有些凝滞。
陈飞将标满红叉的水利图纸缓缓卷起，轻叹一声：“引水之事，暂且搁置吧。”
他转向一旁肃立的路甲和满脸愁容的李伯，沉声吩咐：
“路队正，垦荒不能停，数千流民还指着这两顿饱饭呢。
后续的土方开挖、田亩平整，就交由你全权调度，
李伯负责协调民夫，按原计划推进。
即便没有新水渠，先垦出来再说。”
路甲抱拳领命：“公子放心，末将必不辱命。”
李伯也重重点头，只是望着那片干涸的土地，眼中忧虑未散。
从工棚出来，陈飞又去了趟临时医馆。
几位老医师和镇妖军的医官正对着几份二阶妖兽的毒液样本愁眉不展。
“陈公子，”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医师迎上来，无奈摇头，
“毒素诡谲，寻常解毒草药收效甚微，我等……暂无良策。”
陈飞看着那些色泽诡异的毒液，眉头紧锁。
他虽有一些超越时代的理念，但对于灵力和未知毒素，一时也感到无从下手。
“诸位辛苦了，还请继续尝试，有任何需要，尽管向周福提。”
带着两件棘手事都暂无头绪的沉闷，陈飞回到了陈府。
刚踏入后院，一股浓郁而独特的酒香便扑面而来，
与“玉冰烧”的凛冽纯粹不同，这股香气更显醇厚，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果木甘甜。
只见陈宇顶着一张被炉火熏得黑一道白一道的脸，
兴奋地抱着一个小酒坛冲了过来：
“三哥！三哥！你快尝尝这个！”
他小心翼翼地将坛中琥珀色的酒液倒入碗中，献宝似的递到陈飞面前。
陈飞接过，先是轻嗅，眼中便闪过一丝讶异，
浅尝一口，酒液顺滑，入口先是浓郁的粮食醇香，
继而一股独特的坚果风味在口腔中蔓延，回味甘甜绵长，
其品质竟丝毫不逊于精心蒸馏的“玉冰烧”，
更多了一份浑然天成的复杂风味。
“这是……用槲果酿的？”陈飞惊喜地问道。
“对！”陈宇用力点头，激动得手舞足蹈，
“失败了快上百次，这次可算成了！
我们把发酵温度调低了些，时间也拉长了，没想到效果这么好！
三哥，这酒不比‘玉冰烧’差吧？”
看着兴奋的弟弟和碗中澄澈的美酒，
陈飞多日来心头的阴霾终于被驱散了一些。
他拍了拍陈宇的肩膀，由衷赞道：“好！老四，你立了大功！
此酒若能稳定产出，我陈家便又多了一条财路！”
第049章 灵石的作用
晨曦初露，陈家农庄飘出淡淡的酒香。
陈飞与陈宇正为新酿的槲果酒欣喜时，院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身着轻甲的韩甲大步走入，抱拳道：“陈公子，大帅有请。”
陈飞目光落在酒碗上，心中微动。
他取来皮囊灌满新酒，对陈宇笑道：“让大帅他们也尝尝。”
随即转向韩甲，“韩校尉，我们走吧。”
地门关帅帐内，炭火驱散着北地寒意。
韩平坐于主位，两侧李勇、韩乙、公孙铭等将领正在议事。
见陈飞到来，韩平微微颔首示意他入座。
陈飞取出皮囊：“这是舍弟新酿的美酒，用料特别，请诸位品评。”
琥珀色的酒液倒入陶碗中，独特的醇香在帐内弥漫。
李勇细品一口，眼中露出讶色：“滋味醇厚，与‘玉冰烧’的暴烈截然不同，好！”
韩乙点头附和：“入口温润，回味甘甜。”
然而公孙铭、淳于丹等将领大口饮下后，却面露疑惑。
公孙铭直言：“陈公子，这酒劲儿头不足，不如‘寒星烧’痛快！”
陈飞心中了然——
这些辟谷已久的将领，早已不似常人，寻常滋味已经很难触动他们的味蕾。
他拱手笑道：“是小子考虑不周了。”
韩平一直静听，此时目光落在酒囊上：“此酒用何物酿制？”
“回大帅，是山中无人问津的槲果，
经过去毒、发酵等多道工序，失败数十次才成功。”
“槲果？”韩平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他端起酒碗轻嗅，随即放下，“变废为宝，化毒为醴。
此酒生于风雪却温润内敛，不如就叫‘寒星烬’。”
帐中众人皆觉贴切。
陈飞躬身行礼：“谢大帅赐名！”
赐名已毕，韩平神色一正，看向李勇。
李勇起身禀报：“此次前往‘暗流’坊市，
出售纹兵及妖兽材料共得三百六十灵石。
采购军需耗用六十，剩余三百在此。”
说罢，他双手捧上兽皮袋。
韩平并未接手，而是直视陈飞：
“此番解我军燃眉之急，你居功至伟。这些灵石，便交由你支配。”
三百灵石！
陈飞心头剧震。
他深吸一口气，郑重接过沉甸甸的袋子：“谢大帅厚赐！”
感受着沉甸甸的灵石，陈飞忍不住抬头：
“晚辈对修行尚在懵懂，灵石如何助益修炼，还望指点。”
诸葛明轻摇羽扇接过话头：“所谓引气入体，是以自身‘神元’为引，
捕捉、融合天地灵气，炼化成‘灵力’存于丹田。
而施展法术，则是将此过程逆转。”
他指向灵石袋，“灵石中灵气较外界更为凝聚温顺，
若能以神识引导炼化，修炼效率可大幅提升。
以你目前修为，若有充足灵石，完成每日功课的时间或可缩短至三个时辰。”
“缩短一半？”陈飞眼中精光一闪，这正中他时间匮乏的痛点。
但他立即意识到问题：“既然如此，为何......”
韩乙接口道：“原因有二。其一耗费巨大，
其二炼气期修士神识微弱，难以单独从灵石中有效导出灵气。
除非有筑基前辈相助，或身处特殊阵法，否则轻则徒劳无功，重则损伤神识。”
李勇补充：“相比之下，
丹药灵气最为驯服，几乎无需炼化便可吸收，故效果最佳。
但也因此价值远高于等价灵石。”
陈飞豁然开朗——
修炼本质是灵气的“捕捉”与“转化”，而“神元”是关键燃料。
他下意识问道：“若单以灵石计，修炼至炼气一层圆满需多少？”
诸葛明略一沉吟：“约需三枚下品灵石。”
“三枚？”陈飞脑中灵光一闪，前世数学思维瞬间激活，
“炼气一层需三枚，每次压缩后灵力精纯一倍，
九次反复...直到九层大圆满，岂非要七百六十八枚？”
帐内诸将神色复杂，陈飞心算之速令人侧目。
但更让他们在意的，是他语气中那丝“似乎可以一试”的意味。
韩平眼中精光一闪，沉声反问：“你算清了这笔账，可知一枚筑基丹作价几何？”
陈飞一怔。
诸葛明轻叹：“坊市有价无市，黑市往往哄抬至近千灵石。
这才是横亘在九成九炼气修士面前的天堑。”
韩平接过话头：“对绝大多数修士，包括我军中儿郎，
他们不是算不清这笔账，而是必须作出选择——
是将有限资源换取时间，还是全部攒下，去搏那虚无缥缈的筑基丹？”
他目光扫过诸将，“省下三个时辰又如何？他们没有点石成金的本事。
唯有稳扎稳打，凭借水磨工夫修到炼气圆满，
再将毕生积蓄用于争夺筑基丹，才是唯一现实的道路。”
李勇重重点头：“大帅所言极是。军中儿郎，一块灵石恨不得掰成两半花。”
这时韩平声音陡然拔高，目光如炬锁定陈飞：“但你不同！
你小子能将槲果化为美酒，能指点纹兵卖出天价！你的头脑就是最大的点金术！
你省下的三个时辰，能创造出远超消耗的价值！”
诸葛明羽扇轻摇，微笑道：“所以，
用灵石修炼对他人是本末倒置，对你却是最精明的买卖。
你用灵石买来时间，再用时间创造更多灵石，铺平通往筑基的道路。
这才是韩帅将灵石交予你的深意。”
“这本也是你挣来的灵石！”韩平着重补充一句。
陈飞心中迷雾尽散。
原来修炼之路的选择，背后是残酷的经济算力和个人能力的考量。
他紧握灵石袋，不再觉得它只是资源，而是一副能撬动命运的杠杆。
“晚辈明白了！”陈飞声音坚定，“这灵石，我知道该如何用了。”
他略作停顿，眉头微蹙：“可是......
我神识不够，无法引导其中灵力，这该如何是好？”
韩平与诸葛明相视一笑，似乎早就在等这个问题。
“此事不难。”韩平抚须道，“路甲已至筑基中期，神识足以助你引导灵力。”
诸葛明补充道：“至于长远之计，
待你日后积攒足够灵石，不妨购置一方聚灵阵盘。
阵盘虽价格不菲，但胜在稳定持久，无需假手他人。”
陈飞闻言心中一暖，正要开口称谢，韩平却摆手打断：
不必客气。路甲助你修炼，对他自身也是一种修行。
军中讲究互惠互利，各取所需。
这番话让陈飞对镇妖军的行事作风有了更多的好感。
他郑重躬身：“既是如此，小子便却之不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