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渊深处,血色祭坛剧烈震颤。
大祭司枯瘦的手指死死攥住那枚留影石,骨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他盯着画面中那三千镇妖军轮换时的森严阵型,
眼中血芒翻涌,宛如深渊中燃烧的业火。
“废物……全是废物!”
他猛地将留影石捏碎,石屑从指缝间簌簌落下,化作齑粉。
祭坛下,数十名妖族战将噤若寒蝉,无人敢抬头。
大祭司的怒火如同实质般压得他们喘不过气,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仿佛连呼吸都会引来杀身之祸。
“四千蝼蚁,死不足惜。”
大祭司的声音低沉而嘶哑,像是从地狱深处挤出的诅咒,
“但玄铁……我们的玄铁计划!”
他猛地转身,黑袍翻卷如乌云,
枯槁的面容在祭坛血光的映照下显得狰狞可怖。
“铁克族……一定是他们!”大祭司咬牙切齿,
“他们突破了封锁,与镇妖军取得了联系!
否则,人族怎会突然警觉?”
一名狼妖战将壮着胆子低声道:“大祭司,我们是否……”
“闭嘴!”大祭司袖袍一挥,
那狼妖瞬间被一股无形之力掀飞,重重撞在祭坛石柱上,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
“传令下去——”大祭司的声音冰冷彻骨,
“从今日起,所有玄铁收集行动暂停!
各部收缩防线,不得再贸然出击!”
他缓缓抬头,望向祭坛上方的血色天幕,眼中闪过一丝阴翳。
“镇妖军……韩平……你们以为,这就结束了吗?”
血色残阳映照着镇妖军大营,篝火已经点燃,酒肉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三千将士围坐在营地中央,觥筹交错,笑声震天。
“痛快!真他娘的痛快!”
一名满脸络腮胡的壮汉仰头灌下一碗烈酒,酒液顺着胡须滴落,
“那些畜生,平日里仗着皮糙肉厚,今日还不是被我们射成了筛子!”
“三轮齐射,三轮啊!”旁边年轻修士兴奋地拍着大腿,
“那些妖兽连我们的衣角都没摸到,就全躺下了!
从今往后,看谁还敢小瞧我们镇妖军!”
欢呼声此起彼伏,将士们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
破法弩的威名一战传遍北境,所有人都沉浸在轻松的氛围中。
帅帐内,气氛却截然不同。
韩平大帅端坐在主位,面容沉肃如铁。
帐下,陈飞站在左侧首位,身后是公孙铭、淳于丹等主要将领,无人开口。
桌上摊开的战报上,一行数字格外刺眼:
“镇妖军哨探损失——四成。”
“四成……”
韩平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
“仅仅一次兽潮,我们的哨探就折损了近半。”
公孙铭猛地站起身,铠甲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大帅,一百三十七名哨探们的牺牲,换来如此大捷,值了!”
“不能如此想。”陈飞的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
“镇妖军每一位老兵都来之不易!”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陈飞。
他站起身来,眉宇间是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陈飞拿起另一份卷宗,展开念道:
“根据战后统计,哨探的平均修为在筑基大圆满,
装备破法弩、隐匿符、遁地符……
理论上,即便遭遇三阶妖兽,也有七成把握脱身。”
帐内一片寂静,只有陈飞的声音清晰可闻:
“可现实是,他们牺牲了四成。”
公孙铭冷哼一声:“陈公子,
大胜之日,何必说这些丧气话?战争哪有不死人的?”
“公孙将军,”陈飞转向他,眼神锐利如刀,
“若死的是你麾下的将士,你还会这么说吗?”
公孙铭脸色一变,正要反驳,淳于丹突然开口:
“少帅说得有理。我们确实赢得太轻松了,轻松到让人不安。”
他指着战报上的数字:
“哨探的折损率远超预期,说明妖族已经掌握了他们的行动规律。
今日若非破法弩出其不意,后果不堪设想。”
“淳于将军怎么也……”
公孙铭皱眉,“我们明明大获全胜!”
“我们可以做得更好。”陈飞走到沙盘前,指向灵渊方向,
“诸位请看,妖族这次进攻路线与以往截然不同,
它们避开了我们所有常规防哨点。
若非哨探拼死示警,世家、散修最少折损七成。”
韩平大帅始终沉默,此刻突然开口:
“飞儿,你认为问题出在哪里?”
陈飞深吸一口气:“师尊,这些年镇妖军发展得太顺了。
我们装备精良,资源充足,将士们的境界提升极快,可实战经验呢?”
他指向帐外欢庆的声音:
“他们今日射杀妖兽,靠的是破法弩的威力,而不是自身的实力。
若是没有破法弩,若是兽潮再强一些,若是高阶妖兽能够出入封印……”
公孙铭不耐烦地打断:
“陈公子未免太过杞人忧天!
破法弩就是我们实力的一部分!”
“公孙师兄,”陈飞目光如炬,
“若有一日破法弩失效了呢?
若妖族找到了克制之法呢?
我们的将士是否还有一战之力?”
这句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众人头上。
帐内一时寂静无声。
韩平大帅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烛光下投下长长的阴影:
“传令——”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从明日起,全军进入战时训练状态!
所有哨探、弩手、近战修士,轮换进入灵渊外围实战历练!”
他看向陈飞,眼神中既有欣慰也有沉重:“飞儿,你亲自负责此事。”
陈飞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徒儿领命!”
公孙铭脸色难看:“大帅,这未免……”
“公孙将军!”
韩平一声厉喝,“哨探也是同袍!”
公孙铭浑身一震,仿佛被当头棒喝。
他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帐内烛火忽明忽暗,照得他脸色阴晴不定。
恍惚间,那些欢庆的喧闹声仿佛变成了凄厉的哨探警报,酒肉香气里混入了血腥味。
陈飞注意到这位老将的情绪,声音缓和下来:
“公孙将军,还记得三十年前的地门关吗?”
公孙铭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密布。
怎么可能忘记?
当时粮尽药绝……
这些哨探都是那时候留下来的老兵。
“我……”
公孙铭的喉结剧烈滚动,突然转身对韩平单膝跪地,
“末将糊涂!请大帅责罚!”
铠甲砸在地面的闷响让帐内烛火都为之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