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风吹过的夏天》的后期制作终于画上句点,成片像被精心打磨过的琥珀,封存着整个团队数月的心血。
送审的黄道吉日定在下周一。制片人刘姐,那位永远像上了发条一样精力充沛的女强人,特意在炸鸡红包雨之后,于工作群里连发三条60秒方阵语音,核心思想就一个:各位宝贝儿,这几天都给我支棱起来,手机保持畅通,呼吸放轻,随时准备接听审核老爷们的“圣旨”,刀山火海也得给我把修改意见伺候好了!
陈漾的毕业答辩已经结束了,她走出教学楼,她仰头看了眼被夏阳晒得发白的天空,紧绷了几个月的神经骤然松弛,转身就点开手机,把备忘录里那个“答辩倒计时”的提醒删得干干净净。
转眼,她的日程表被重新填满——不再是论文修改计划,而是密密麻麻的试镜安排。
作为刚签进公司几个月的新人,顶着“陈宴熙”这具毫无知名度的躯壳,陈漾太清楚自己的处境了。没有家喻户晓的代表作,微博粉丝数可怜巴巴地卡在四十九万八,评论区除了系统塞的僵尸粉就是几个锲而不舍的站姐在喊“老婆加油”。
长得是还行,但混这圈子的,谁还不是个颜值天花板了?扔块砖头都能砸到三个帅哥五个美女。
想当年,她凭着一部悬疑片里的冷感女警角色大火出圈,此后就被制片方和观众联手,用钉子户的精神死死钉在了“冷静飒爽”的框架里。
递过来的本子,十个有九个是同类角色,再亮眼的剧本也跳不出那个五指山。她不是没挣扎过,试过软萌甜妹,试过苦情女主,结果市场反馈教做人,观众的固有印象比钢筋还硬,试了几次水花都没溅起来一点,只好不了了之。
如今借着“陈宴熙”的身份重新来过,倒是得了份彻底的自由。
所以当经纪人把一堆试镜邀约发过来时,她几乎没犹豫就先接了下来——当然,这并非来者不拒,每次都是认真看过剧本、斟酌角色潜力后,才确定去参加试镜。古装剧里娇憨天真的公主,都市剧里挣扎求生的职场新人,甚至还有科幻片里半人半机械的实验体…管它是什么题材、什么人设,她都想试试。
这既是提升,也是挑战。这一次,她不想再被任何标签困住了。
“这也太多了吧?”室友夏知晴凑过来看她的日程表,“从早到晚排满了,你吃得消吗?”
“试试总没错。”陈漾对着镜子练习微笑,镜片里的女孩眼睛亮得很,“就当是题海战术了,多刷点经验值。”
她确实像对待考试一样认真。试镜古装剧里刁蛮任性的郡主前,她提前一周背熟了戏曲念白;为了都市剧里沉默寡言的程序员角色,她抱着编程入门书啃了三个通宵;甚至有个悬疑短片里的精神病人角色,她特意跑去精神病院做了三天志愿者,观察人物状态。
不出所料,试镜结果意外地好。一周下来,七个角色里过了五个。经纪人在电话那头笑得直夸她,陈漾却对着几份通过通知犯了难。
最先排除的是那部古装剧。郡主的戏份要拍三个月,很可能和《季风吹过的夏天》的宣传期重合,她不能让刚有点眉目的作品错失机会。剩下的四个里,都市剧程序员和悬疑短片的精神病患人设都很有挑战性,但拍摄时间撞得死死的——前者每天早六点开机,后者要连熬三个大夜。
“只能二选一吗?”她趴在桌上,手指在两份剧本上敲来敲去。程序员的细腻隐忍,精神病患的破碎感,都是她想尝试的类型。
手机突然震动,是刘姐发来的消息:“审核意见出来了,有三处细节要改,明天上午十点来公司碰一下?”
陈漾立刻坐直身子,回了句“好的”。她看着屏幕上的试镜通知,忽然有了答案。
最终她选了程序员的角色,以及一部讲述乡村教师的公益短片。前者能锻炼她收敛外放的表演方式,后者拍摄地点在邻市,时间灵活,更重要的是,那个带着泥土气息的故事,是她过去从未接触过的领域,恰好能拓宽戏路。
向剧组发出婉拒通知时,她心里松了口气。题海战术终有尽头,比起数量,她更想抓住那些能和自己产生共鸣、真正能提升演技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