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漏洞探查仪”的构想,如同一颗投入云珩心湖的石子,激起了远超洛璃想象的涟漪。
仙尊大人似乎真的将这条咸鱼的“胡言乱语”纳入了严肃的学术考量范畴。
接连几日,客院内推演符文的光芒昼夜不息,那简陋的“卷王测评仪”被拆解了又重组,无数精密的仙力回路在其基础上被重新勾勒、优化。
洛璃则成了最积极的“项目顾问”兼“首席体验官”。
她每日准时打卡客院,美其名曰“提供一线反卷道韵支持”,实则是围观冰山仙尊搞科研,顺便蹭点逸散的纯净仙气滋养她那懒洋洋的筋骨。
“仙尊,这个地方,能不能加点柔光效果?”洛璃指着云珩面前那由仙力构筑的、复杂得让她眼晕的立体结构图,一本正经地提出建议,“扫描天道的时候一闪一闪的,多酷炫!还能起到警示作用!”
云珩指尖仙光未停,连眼皮都没抬:“天道监察,非是儿戏。”
“哦……”洛璃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又从储物袋里掏出新做的“星空流沙包”(馅料是流星泪葡萄酱混合某种会发光的灵藻,吃起来满嘴流光溢彩),递过去一个,“那……仙尊,补充点能量?研发很耗神的!”
云珩动作微顿,目光扫过那散发着可疑荧光、还在缓慢流动的包子,沉默地摇了摇头,继续他的推演。
洛璃也不气馁,自己啃着包子,看着云珩专注的侧脸。
日光透过寒松的缝隙,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影子,冰雕般的轮廓在光影中显得有些不真实。
她忽然觉得,认真搞研究的仙尊,比平时那副冷冰冰的样子……顺眼多了。
几日后,一个崭新的、外形依旧朴素(在云珩的审美下)但内里已然脱胎换骨的“天道波动初步探查仪”诞生了。
主体不再是一个臂箍,而是一面巴掌大小、薄如蝉翼的冰蓝色玉碟,边缘流转着细微的符文光芒。
“此物可初步感知并显化小范围内异常天道波动,尤其是与‘卷王系统’及‘观察者’同源之扭曲能量。”云珩将玉碟递给洛璃,“汝注入道韵,尝试激发。”
洛璃接过玉碟,入手冰凉温润。她深吸一口气,将一丝独特的“反卷”道韵缓缓注入。
嗡!
玉碟轻轻一震,表面浮现出如同水波般的纹路,随后,一幅微缩的、立体的青云门及其周边区域的能量图谱,清晰地投射在两人面前的空中!
图谱大部分区域呈现和谐的淡蓝色,代表正常的天道流转。
然而,在几个不起眼的角落,却闪烁着极其微弱、但颜色迥异的斑点——有的是代表“焦虑内卷”的暗红色,有的是代表“沉溺怀旧”的昏黄色,甚至还有一丝代表“观察者”冰冷计算的惨白色!
“哇!真的可以!”洛璃兴奋地指着那几个斑点,“看!那里是外门弟子居所,肯定还有人在偷偷内卷!那里是丹阳子师叔实验室附近,这昏黄色……该不会是哪个弟子沉迷他那些怪味丹药回忆了吧?还有这丝惨白……好像指向后山的方向?”
云珩冰眸凝视着图谱,微微颔首:“效果初显。然,此仪感知范围与精度尚且有限,需持续优化。”
为了进一步测试,两人决定带着玉碟进行一场“实地巡检”。
第一站,自然是“重灾区”之一的——丹阳子实验室。
刚靠近实验室那标志性的、被熏得黢黑的大门,玉碟上的昏黄色斑点就骤然亮了几分!
同时,门内传来丹阳子兴奋的咆哮和一阵可疑的、混合着焦香与酸味的粉红色烟雾。
“成了!老夫的‘情怀炸弹’终于成了!此烟雾能让人瞬间回忆起此生最尴尬之事,从而达到社死……呃,是清心寡欲之效!”
洛璃和云珩对视一眼,默默后退了三步。
玉碟上代表“沉溺怀旧”(虽然是尴尬的怀旧)的能量读数还在飙升。
“师叔的业务……越来越广泛了。”洛璃嘴角抽搐。
接着,他们又“扫描”了练功坪。
玉碟上果然捕捉到不少零星的暗红色光点,大多集中在那些还在拼命加练的弟子身上。其中一个弟子,因为冲击瓶颈失败,气得捶胸顿足,他周围的暗红色光点几乎凝成了一个小漩涡!
洛璃扛着扫帚走过去,拍了拍那弟子的肩膀,在他茫然回头时,将玉碟往他面前一晃:“兄弟,看看你这‘卷能量’,快爆表了!听姐一句劝,歇会儿吧,命重要!”
那弟子看着玉碟上那刺眼的红色和自己扭曲的倒影,愣了几秒,随即“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不是伤心,是吓的:“我、我再也不卷了!我怕死啊!”
云珩在一旁看着,并未阻止洛璃这种“恐吓式”疗法,冰眸中甚至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认同。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法。
随着巡检范围的扩大,玉碟探测到的异常能量斑点越来越多,虽然大多微弱,但分布广泛,如同潜伏的病灶。
同时,他们也发现,在一些被“反卷联盟”影响力渗透较深的区域,图谱颜色明显更为和谐。
“看来咱们的工作还是有效果的!”洛璃看着玉碟,颇有成就感。
然而,当他们按照那丝惨白色能量的指引,来到后山一处人迹罕至的古祭坛遗迹时,情况陡然变化!
那祭坛早已荒废,布满青苔,看起来平平无奇。
但玉碟一靠近,其上的惨白色光点瞬间变得刺目!并且,一股冰冷、贪婪、带着强烈分析和汲取欲望的意念,如同被惊动的毒蛇,猛地从祭坛深处窜出,不是攻击,而是试图缠绕、解析玉碟本身,进而反向追踪操控者!
【发现高价值观测工具……尝试链接……解析结构……】
【检测到‘变量’洛璃及高能个体云珩……启动深度扫描……】
“不好!它想黑我们的设备!”洛璃惊呼。
云珩反应极快,一把将洛璃拉到身后,另一只手虚空一握,那玉碟瞬间飞回他手中,表面符文爆发出刺目的冰蓝光芒,强行隔绝了那道意念的侵蚀!
但那“观察者”的意念极其顽固且狡猾,如同附骨之疽,不断冲击着玉碟的防御,试图寻找漏洞。
更糟糕的是,它似乎调动了周围残留的所有扭曲能量,暗红、昏黄的能量斑点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如同受到召唤,齐齐压向玉碟和其后的云珩!
玉碟不堪重负,发出细微的“咔嚓”声,表面竟出现了裂痕!
云珩周身的仙力澎湃涌出,化作坚实的壁垒,硬生生扛住了这汇聚而来的能量冲击!
但他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白了一分,冰眸之中锐光闪烁,显然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洛璃看着云珩微微蹙起的眉头和那不断蔓延裂痕的玉碟,心急如焚。
她知道,仙尊是在保护她和这个刚刚诞生的“希望”。她不能只是看着!
她一咬牙,将全身的“反卷”道韵毫无保留地催动起来,不是去对抗那些能量,而是……如同之前干扰“童年补偿包”一样,强行“污染”这片区域的能量场!
她想象着最极致的“慵懒”和“无所谓”,将“天塌下来当被盖”、“爱咋咋地”的意念混合着道韵,如同泼墨般,蛮横地洒向那些汇聚而来的暗红、昏黄能量,以及那道冰冷的惨白意念!
刹那间,祭坛周围的画风再次突变:
那试图冲击的“内卷”能量,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变得懒洋洋不想动弹;
那“怀旧”能量,回忆起的全是晒太阳、打哈欠的无聊片段;
连那道冰冷的“观察者”意念,都似乎被这极致“惰性”的泥石流冲得程序错乱,发出了【逻辑冲突……目标无强烈欲望……无法定义……】的杂乱波动!
云珩压力骤减!他抓住这瞬间的机会,冰眸中寒光大盛,指尖逼出一滴璀璨如星辰的本命仙元精血,点在那濒临破碎的玉碟核心!
“封!”
一声清叱,如同九天玄冰降临!以那滴精血为中心,极致的寒意瞬间席卷整个祭坛,将所有的异常能量,连同那道“观察者”意念,彻底冻结、封印!
玉碟上的裂痕也在仙元精血的滋养下,缓缓愈合,光华内敛,变得更加深邃。
一切重归寂静,只有祭坛上多了一层不易察觉的薄冰。
云珩收回玉碟,身形微不可查地晃了一下,脸色苍白如纸,那滴本命精血的消耗显然极大。
“仙尊!”洛璃赶紧上前扶住他,触手一片冰凉,心里又急又愧,“您没事吧?都怪我,非要搞什么探查仪……”
云珩借着她手臂的力道站稳,轻轻挣脱(力道却很虚弱),摇了摇头:“无碍。此番……收获颇丰。” 他看向手中已然升级的玉碟,冰眸中闪过一丝疲惫,却也有亮光,“至少,确认了此处乃一重要‘节点’。”
他看着洛璃,语气带着一丝难得的复杂:“方才……多谢。”
若非她及时那番“精神污染”式的干扰,他恐怕需要付出更大代价才能稳住局面。
洛璃被他这句“多谢”搞得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头:“嘿嘿,应该的,应该的……咱们是搭档嘛!” 她看着云珩苍白的脸,心里那点小得意被浓浓的担忧取代,“仙尊,您赶紧回去调息吧!我这有丹阳子师叔祖传的……”
“不必。”云珩打断她,语气恢复了些许以往的清冷,“吾自有分寸。”
他抬手,将那枚变得有些不一样的玉碟递给洛璃:“此物……暂由汝保管。内蕴吾一滴精血,对‘观察者’能量感应更为敏锐。若有异动,即刻告知。”
洛璃接过那还带着一丝冰凉触感的玉碟,感觉重若千钧。这不仅仅是法器,更是仙尊耗损元气换来的成果,也是一份沉甸甸的信任。
“嗯!我一定保管好!”她用力点头。
回去的路上,洛璃一反常态地安静,时不时偷瞄一眼身旁虽然依旧挺直、却难掩疲惫的云珩。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
到了客院门口,云珩正要进去,洛璃却忽然叫住他。
“仙尊!”
云珩回头。
洛璃从储物袋里掏啊掏,掏出一个用干净手帕包好的、还带着体温的“星空流沙包”,塞到云珩手里,眼神闪烁,不敢看他:“这个……您拿着,晚上要是饿了……垫垫肚子。我、我先回去了!”
说完,不等云珩反应,她就像只受惊的兔子,嗖地一下跑没影了。
云珩站在原地,低头看着手里那个散发着微弱荧光和甜香、还带着某人指尖温度的包子,冰封的唇角,几不可查地,微微动了一下。
记账本上,关于本次“实地巡检”的记录,在【成果:确认重要节点,探查仪升级】、【代价:消耗本命精血一滴】之后,于不起眼的角落,添上了一行新的、字迹略显柔和的小字:
【其道韵干扰……关键时刻,颇具奇效。】
【附:星空流沙包(洛璃赠),暂存。】
这一次的并肩作战,有惊险,有付出,有收获。
信任在危机中巩固,关心在细节里萌芽。
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冰山内部,温暖的裂隙,似乎又扩大了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