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骨隘口,名副其实。
踏入隘口的瞬间,一股远比荒原更加浓郁的死寂和阴冷气息便扑面而来,仿佛穿过了一层无形的屏障。两侧是陡峭的黑色山崖,高耸入那暗紫色的天幕,崖壁光滑如镜,寸草不生,只有一些疑似巨大爪痕的印记,诉说着未知的过往。隘口内的通道并不宽阔,仅容三五人并行,地面铺满了厚厚的、各种形态的惨白色骨骼碎片。有人形的,有兽类的,更有一些奇形怪状、无法辨认的骨骸,踩上去发出“咔嚓咔嚓”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在幽深的隘谷中回荡,更添几分阴森。
“这……这里到底死了多少生灵?”孙宇看着脚下无边无际的骨海,声音有些发颤。即便作为修士,面对如此规模的死亡遗迹,也难以保持平静。
陈风也是面色凝重,紧握手中长剑:“小心些,此地诡异,绝非善地。”
林霄默不作声,但神识早已提升到极致,九霄塔传来的预警感应也处于高度活跃状态。他能感觉到,这隘口内弥漫着一股奇异的力量场,并非单纯的死气,更像是一种……残留的威压,以及一种极其微弱,却无孔不入的锋锐之意。
他蹲下身,拾起一小片看似人类手骨的碎片,指尖微微用力,骨骼竟异常坚硬,远超寻常。而且,骨骼断裂处,并非岁月风化所致,而是某种极其平滑、仿佛被利刃瞬间斩开的痕迹。
“这些骨骸,年代极其久远,但大多是被利器一击致命。”林霄沉声道,心中凛然。这隘口,在遥远的过去,很可能是一处惨烈的古战场,或者是一处屠宰场。
三人小心翼翼地在骨海中前行,速度不快,每一步都尽量轻缓,避免引起不必要的动静。通道蜿蜒曲折,时而狭窄,时而稍阔,但始终被一种压抑的氛围笼罩。
越往深处走,空气中那股微弱的锋锐之意越发明显。起初只是皮肤能感觉到一丝丝寒意,渐渐地,竟开始如同细针般,试图刺入毛孔,钻入经脉。
“嘶……好难受!”孙宇首先忍不住低呼一声,只觉得周身皮肤刺痛,体内真元的运转都受到了一丝阻碍,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小剑在切割他的身体。
陈风修为稍高,情况好些,但也是眉头紧锁,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真元护住周身,抵挡这股无处不在的侵蚀。
林霄的感受却与他们截然不同。那锋锐之意临体,初始确实带来刺痛,但当他下意识地运转《九霄混沌诀》和那初具雏形的星辰剑意时,奇异的事情发生了。混沌真气如同磨盘,将那侵入的锋锐之意碾碎、吸收,而星辰剑意则如同遇到了同源之物,竟主动与之交融、共鸣!
这锋锐之意,并非单纯的破坏性能量,其核心,竟蕴含着一丝极其精纯、古老、甚至带着些许寂灭气息的……剑意!虽然极其稀薄,分散在广阔的隘口空气中,但本质极高!
“这威压……这剑意……”林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是了!这隘口残留的,是上古剑修大能激战后的剑意碎片和威压场!历经无尽岁月,剑意主体早已消散,但这些碎片却融入了此地环境,形成了这种独特的淬炼之力!”
对于寻常修士,这股力量是侵蚀,是折磨。但对于剑修,尤其是初步领悟剑意、需要不断淬炼剑心的修士而言,这简直就是一处天然的修炼宝地!
想通此节,林霄立刻对陈风二人道:“此地残留上古剑意,对剑修有淬体炼意之效,但需量力而行。你们若非剑修,或剑道根基不深,需全力运功抵抗,不可强求。若支撑不住,及时告知。”
陈风孙宇闻言,恍然大悟,同时也暗自咋舌。林师兄竟然能在此等环境下感悟到修炼之机,这份悟性和剑道天赋,实在可怕。他们主修功法并非纯粹剑道,不敢怠慢,连忙加强护体真气,艰难前行。
而林霄,则主动放缓了脚步。他非但没有全力抵抗,反而微微放开防御,引导着那丝丝缕缕的无形剑意碎片,融入自身的星辰剑意之中。
“嗤嗤……”
细微的、仿佛冰针刺入火焰的声音在他体内响起。每一次剑意碎片的融入,都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但随之而来的,是星辰剑意被不断打磨、凝练的感觉。那原本还有些虚浮、朦胧的星辰光辉,在这古老剑意碎片的淬炼下,变得越发凝实、璀璨。他对星辰轨迹、剑道锋芒的理解,也在痛苦中飞速提升。
这就像是一块粗胚,正在被千锤百炼,去除杂质,显现锋芒。
他一边行走,一边沉浸在这种独特的修炼状态中。神识内视,可以看到识海中那缕星辰剑意,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茁壮,散发出的光辉愈发纯粹、凌厉。
然而,机遇往往与危险并存。
就在林霄沉浸于剑意淬炼,三人行至隘口中段一处相对开阔的骨坪时,异变陡生!
“咔嚓!咔嚓嚓!”
四周堆积如山的骨骸突然剧烈震动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骨海深处苏醒。紧接着,数十具相对完整的人形骨骸,眼中猛地亮起幽绿色的魂火,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它们手中,还握着由骨骼凝聚而成的、锈迹斑斑的骨剑或骨刀!
这些骷髅行动看似僵硬,但速度却不慢,瞬间便将林霄三人围在了中央。它们散发出的气息阴冷而死寂,实力参差不齐,但普遍相当于真元境一二重的修士,其中几具格外高大的,气息更是接近真元境三重!
“是骨灵!此地死气与残留执念结合生成的妖物!”陈风骇然道,与孙宇背靠背,紧张地注视着围上来的骷髅大军。他们本就受到剑意侵蚀,状态不佳,面对如此数量的骨灵,形势危急。
林霄也从修炼状态中被惊醒,眼中闪过一丝遗憾,随即被冷静取代。他目光扫过这些骨灵,发现它们空洞的眼窝中,那幽绿魂火深处,似乎也跳动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与周围环境同源的锋锐剑意。仿佛它们生前便是剑修,死后执念与残留剑意结合,化为了这守护隘口的亡灵。
“吼!”
一具手持骨剑的高大骷髅率先发动攻击,骨剑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直劈林霄面门,剑势竟有几分凌厉,隐含某种基础剑法的影子。
林霄不闪不避,正好试试淬炼后的成果。他并指如剑,指尖星辰光辉比之前更加凝练,如同实质的剑锋。
“破!”
他轻喝一声,指尖点出,后发先至,精准地点在了骨剑力量最涣散的剑脊处!
“嘭!”
一声闷响,那看似坚硬的骨剑,竟被林霄一指从中点碎!碎裂的骨渣四溅。指力未尽,顺势点入骷髅胸腔,“咔嚓”一声,将其胸骨尽数震碎,眼中的魂火剧烈摇曳一下,骤然熄灭,高大的骨架哗啦一声散落在地。
一击秒杀!
陈风孙宇看得精神一振!林师兄的实力,似乎比刚才对付玄天宗弟子时,又强了几分!
然而,更多的骨灵蜂拥而至。它们没有恐惧,不知疲倦,只有攻击的本能。
林霄身形动了起来。《陨星九变》的身法在此刻展现出惊人的威力。他的身影在密密麻麻的骨灵围攻中,如同鬼魅般穿梭,每一次闪烁,指尖的星辰剑芒都会点出,必有一具骨灵魂火熄灭,骨架崩散。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充满了一种独特的美感,仿佛在演绎星辰的运行轨迹,每一次出手都精准地命中骨灵的核心或攻击薄弱点。
这些骨灵的攻击,在他经过剑意淬炼后愈发敏锐的感知下,破绽百出。他甚至不需要动用青玄剑,仅凭指剑和身法,便如虎入羊群。
陈风和孙宇也奋力抵挡,但他们应对起来就吃力得多,很快便险象环生,全靠林霄不时出手解围。
战斗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数十具骨灵被林霄一人解决了大半。就在剩下的骨灵似乎将要被清剿殆尽时,骨坪深处,那堆积最高的骨骸山丘突然炸开!
一具身披残破青铜甲胄、手持一柄布满裂纹但依旧散发着森寒之气的青铜古剑的骷髅,缓缓站了起来。它眼中的魂火不再是幽绿色,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金色!其散发出的威压,赫然达到了真元境四重巅峰,距离五重也只有一步之遥!
更重要的是,它手中那柄青铜古剑,散发出的剑意远比空气中残留的碎片要浓郁和完整得多!一股惨烈、霸道、一往无前的杀戮剑意,锁定了场中最强的林霄!
“骷髅将军……”林霄眼神一凝,感受到了压力。这具骷髅,生前定然是一位极强的剑修!
“吼!”
骷髅将军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暗金魂火跳动,一步踏出,地面骨骼碎裂!它双手握紧青铜古剑,简单直接的一记竖劈,向着林霄当头斩下!
这一剑,没有任何花哨,却蕴含着一种“斩断一切”的惨烈意志!剑未至,那股杀戮剑意已经如同实质的冲击,轰向林霄的心神!
林霄深吸一口气,知道不能再留手。他心念一动,青玄剑铿然出鞘,落入手中。
面对这霸道绝伦的一剑,他没有选择硬碰硬。星辰剑意的精髓在于轨迹与变化,在于寻找弱点。
他脚踏星步,身形如同风中柳絮,向侧面飘飞,同时青玄剑划出一道玄妙的弧线,剑尖震颤,点点星辉洒落,并非迎击,而是如同织网般,缠绕、引导向那青铜古剑的侧面。
“星罗棋布!”
这是林霄结合星辰剑意与青玄剑法自创的防御卸力技巧。
“叮叮叮叮……!”
一连串密集如雨打芭蕉的脆响响起。青玄剑的剑尖无数次点在那股惨烈剑意的薄弱流转之处,每一次碰撞,都消弭掉一部分力量,改变其一丝轨迹。
骷髅将军这势在必得的一剑,竟被林霄这精妙至极的手法引得偏向一旁,斩在了空处,将地面劈开一道深沟,骨粉飞扬!
一剑落空,骷髅将军动作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小的僵直。暗金魂火似乎也波动了一下,仿佛有些意外。
就是现在!
林霄眼中寒光一闪,体内混沌真气奔涌,星辰剑意全力灌注青玄剑!
“流星刺!”
他身剑合一,化作一道撕裂昏暗隘口的璀璨流星,以超越视觉的速度,直刺骷髅将军头盔下那跳动着的暗金魂火!
快!准!狠!
这一剑,凝聚了他对星辰剑意最新的感悟,将速度与穿透力发挥到了极致!
“噗!”
青玄剑精准无比地刺穿了骷髅将军的头盔,点中了那团暗金魂火!
“嗡——!”
魂火剧烈挣扎,爆发出强烈的抗拒之力,那柄青铜古剑也发出悲鸣,残留的剑意试图反扑。
但林霄的混沌真气和星辰剑意更为霸道!星辰之力磨灭其残念,混沌真气吞噬其死气!
僵持仅一瞬。
“咔嚓!”
暗金魂火如同琉璃般破碎、湮灭!
骷髅将军高大的身躯猛地一僵,随后哗啦啦散落一地,那柄青铜古剑也当啷一声掉落在地,光泽迅速黯淡下去。
隘口内残留的剑意威压,似乎随着这骷髅将军的倒下,也减弱了几分。
林霄持剑而立,微微喘息。这一战,看似轻松,实则凶险,尤其是最后应对那骷髅将军的杀戮一剑,以及对魂火的致命一击,都耗费了他大量的心神和真气。但经过此战,尤其是吸收了部分骷髅将军散逸的剑意碎片后,他感觉自己的星辰剑意又向前迈进了一大步,更加凝练,更加锋锐。
陈风和孙宇看着满地狼藉的碎骨和持剑而立的林霄,眼中充满了震撼与敬畏。他们清楚,若无林霄,他们绝无可能通过这枯骨隘口。
“休息片刻,恢复真气。”林霄收起青玄剑,走到那柄青铜古剑旁,将其拾起。剑身布满裂纹,灵性已失,但材质非凡,或许日后有机会重铸。他又在骷髅将军的碎骨中,找到了一颗龙眼大小、蕴含着精纯死气和一丝剑意的暗金色晶核,这是比妖核更罕见的“魂核”,价值不菲。
休整之后,三人再次上路。穿过枯骨隘口,前方的景象豁然开朗,一片被黑色群山环抱的广阔谷地,隐约可见。谷地中央,似乎矗立着什么东西,在暗紫色天幕和星辰虚影的映衬下,散发出古老而苍茫的气息。
剑碑谷,终于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