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厄”!
这两个字如同冰锥,狠狠刺入云澈的眼中,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窗外寒风呼啸,却远不及她心中升起的寒意刺骨。
癸水…水厄…结合秘档房中那骇人的批注——“赤髓”遇“癸水”则爆燃!
这是一个警告!一个极其精准、极其恶毒的死亡预告!有人知道她正在调查“赤髓”与“癸水”的秘密,甚至…预测到了对方下一步的行动!要用一场精心策划的“水厄”,引爆她身边的“赤髓”,制造一场将她炸得粉身碎骨的“意外”!
是谁送来的警告?是那个神秘的“鬼面”组织?还是…其他潜伏在暗处的势力?这枚刻着“癸”字的铜钱,又代表着什么?
无数疑问在脑中炸开,但云澈没有时间恐惧。危险已经迫在眉睫!对方随时可能动手!她必须立刻行动!
她猛地关上窗户,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大脑却在极致的危机感下变得异常清醒和冰冷。她快速分析着局势:
对方要动手,必然需要两个条件:一、将“赤髓”布置在她身边;二、将“癸水”引至“赤髓”处!
“赤髓”从何而来?她手中只有极少量的样本,对方不可能知道其具体位置。最大的可能,是对方早已将“赤髓”混入了她日常接触的某样物品中!炭盆?香料?甚至是…建筑材料?!
而“癸水”,绝非普通清水!定是某种特殊的、能剧烈触发“赤髓”的液体!如何引至?泼洒?泄漏?或是利用某种机关?
她必须立刻找出身边的隐患,并阻止“癸水”靠近!
但她不能声张,不能大张旗鼓地搜查,那只会打草惊蛇,甚至可能被反咬一口,诬陷她私藏危险之物。她必须用更聪明、更隐蔽的方式化解危机,并…反向追踪!
一个大胆的计划瞬间在她脑中成型——将计就计,引蛇出洞,祸水东引!
她首先需要确定“赤髓”可能被藏于何处。她屏住呼吸,仔细回想近日送入殿中的一切物品。炭盆每日更换,可能性不大。香料…她早已不用外间送的香。建筑材料…难以短时间内做手脚。
她的目光猛地锁定在昨日内务府刚刚送来、摆放在殿角的那盆名贵的“虎皮兰”盆景上!盆是新换的紫砂盆,泥土也是新培的!这是最可能藏匿东西的地方!
她不动声色地走到盆景旁,假意欣赏,指尖悄然探入湿润的泥土中,仔细摸索。果然!在靠近盆底的泥土中,她摸到了几块坚硬、棱角分明、绝非普通石块的异物!
就是这里!
她强压心跳,迅速缩回手,不留痕迹。不能直接取出,否则对方会发现计划败露。
接下来,是如何应对“癸水”?她需要一种能迅速中和或隔绝“癸水”反应的东西。水?不行,可能助长反应。沙土?可以,但难以快速取用且目标太大。
她的目光扫过殿内,最终落在梳妆台上那盒沐浴用的、细腻干燥的皂角粉**上!皂角粉吸水性极强,且呈弱碱性,或可暂时抑制酸性“癸水”的反应!更重要的是,它看起来寻常无奇!
她迅速取来一大盒皂角粉,藏在盆景附近的帷幔之后,确保能随时取用。
然后,她需要制造一个“合理”的理由,让“水厄”发生时不至于波及自身,并能将嫌疑引向别处。
她走到殿门旁,对守夜的小太监吩咐道:“本宫今夜心神不宁,需焚香静心。你去取些银丝炭来,要干燥些的,置于殿角备用。”她特意强调“银丝炭”和“干燥”,因为银丝炭燃烧时几乎无烟无味,且需要引火,为她后续行动提供借口。同时,将炭盆置于殿角,远离床榻和重要物品,靠近那盆景!
小太监领命而去。
云澈又唤来一名宫女:“去小厨房,取一壶滚烫的沸水来,本宫要沏安神茶。”沸水!这是最可能被用来伪装“意外”泼洒的“癸水”载体!
宫女也应声而去。
布置好这一切,云澈吹熄了大部分烛火,只留一盏昏灯,自己则和衣躺在榻上,假装安睡,实则全身感官提升到极致,耳朵捕捉着殿外最细微的动静,眼睛透过睫毛的缝隙,死死盯着殿角那盆盆景和即将送来的炭盆、沸水。
时间在死寂的等待中缓慢流逝,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传来了极其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脚步声!不是小太监和宫女!那脚步声轻盈而谨慎,停在了殿门外!
云澈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来了!
殿门被极其缓慢地推开一道缝隙,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动作敏捷如猫!借着昏暗的月光,云澈看清了那身影——赫然是永和宫一个负责庭院洒扫的、平日毫不起眼的低等宫女!
那宫女进殿后,目光迅速扫视,很快锁定了殿角那盆盆景以及刚刚小太监送来、尚未点燃的银丝炭盆。她的手中,正提着一把…铜壶!壶嘴还隐隐冒着稀薄的热气!
沸水!不!是伪装成沸水的“癸水”!
宫女蹑手蹑脚地走向殿角,动作熟练,显然早有预谋。她来到盆景旁,小心翼翼地放下铜壶,然后从怀中掏出火折子,似乎准备先点燃炭盆,制造一个“不慎打翻水壶引燃炭火”的意外现场!
就是现在!
云澈心中冷笑,时机已到!就在宫女低头吹火折子的刹那,云澈猛地从榻上坐起,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啊!有贼!!!”
这一声尖叫在寂静的深夜如同惊雷炸响!那宫女吓得浑身一抖,火折子脱手掉在地上!
与此同时,云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藏在帷幔后的那盒皂角粉,整个人如同猎豹般扑向殿角,并非扑向宫女,而是扑向那盆盆景和铜壶!
在宫女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云澈已将整盒皂角粉狠狠泼洒在盆景的泥土表面和那只铜壶周围!干燥的粉末瞬间弥漫开来!
“你干什么!”宫女惊骇欲绝,下意识地伸手要去抢铜壶!
云澈岂能让她得逞!她看似惊慌失措,脚下却“不小心”一个踉跄,整个人撞向那宫女,同时“慌乱”中一脚踢翻了那只铜壶!
“哐当!”铜壶倒地,壶盖摔开,里面滚烫的、无色透明的液体泼洒出来,大部分被厚厚的皂角粉瞬间吸收,发出轻微的“嗤嗤”声,冒起一股淡淡的、带着酸味的白烟!只有极少部分溅到了盆景泥土上,泥土下似乎传来几声极其微弱的、被闷住的“噼啪”声,如同炒豆,却远未形成爆燃!
计划失败了!宫女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而此时,被尖叫声惊动的守夜太监和宫女已经冲了进来,瞬间将现场围住!
“怎么回事?!” “娘娘!您没事吧?!” 众人看到殿内一片狼藉,粉末飞扬,水渍遍地,还有一个面生的宫女呆立当场,顿时乱作一团。
云澈“惊魂未定”,指着那宫女,声音颤抖却清晰无比:“她!她深夜潜入殿中,欲图不轨!还打翻了水壶!险些…险些引发火烛!”她绝口不提“爆燃”,只强调“火烛”,将事件定性为寻常的盗窃未遂和失手。
那宫女浑身发抖,语无伦次:“奴婢…奴婢没有…是娘娘让取沸水…”
“胡说!”云澈厉声打断,“本宫何时让你深夜取水?又为何鬼鬼祟祟潜入殿中?还带着火折子?!分明是意图盗窃,行迹败露,欲纵火毁灭痕迹!”她直接扣上盗窃纵火的罪名,堵死对方的辩解!
“拿下!交给苏麻喇姑嬷嬷严加审问!”云澈毫不留情地下令。
太监们一拥而上,将那面如死灰的宫女扭押下去。殿内迅速被清理,但那淡淡的酸味和狼藉的现场,却昭示着刚才的凶险。
云澈独自站在殿中,看着那盆被皂角粉覆盖的盆景,后背已被冷汗湿透。她成功了!她化解了一场粉身碎骨的危机,并抓住了下毒者!虽然只是个棋子,但已是重大突破!
然而,她心中没有丝毫轻松。对方手段如此狠辣精准,竟能买通永和宫的低等宫女!其渗透之深,令人胆寒!而且,他们显然已经知道她在调查“赤髓”与“癸水”!
必须立刻反击!必须趁热打铁!
她立刻铺纸研墨,却不是写奏报,而是…画图!
她凭借记忆,飞速绘制出那铜钱上“癸”字的特殊刻痕样式,以及那“癸水”泼洒后与皂角粉反应产生白烟和酸味的特征。并在图旁用极其隐晦的文字标注:“…夜有鼠窃,携古怪铜钱,欲以沸水引火,然水有异酸,遇皂角生烟,险酿大祸…疑与前番东南火事同源…”
她故意将事件与之前的东南大火联系起来,暗示“水厄”与“火事”乃同一手段!并将“癸水”的特性透露出去!
然后,她将图卷好,并未交给苏麻喇姑或顾问行,而是…唤来一名心腹小太监(她近日暗中观察,初步判断较为可靠之人),低声吩咐:“将此图,悄悄塞入…御药房后院那废弃井亭的石缝中。”
她要通过这个方式,将情报传递给那个可能一直在暗中关注她的“鬼面”组织!她要知道,他们到底知道多少!这也是一个试探!
小太监虽惊疑,但不敢多问,领命而去。
做完这一切,天已微亮。云澈毫无睡意,静待风暴来临。
果然,清晨,苏麻喇姑便面色凝重地赶来,显然已听闻昨夜之事。
“娘娘受惊了。”她仔细查看了现场,尤其注意到那盆被处理过的盆景和残留的酸味,眼神无比锐利,“那宫女…已招认,受人指使,欲行盗窃,失手打翻水壶…然其指使之人口音古怪,似非京畿人士,钱财交易后便再无踪影。”
云澈心中冷笑,推得干净!她适时地露出后怕与愤怒:“竟是如此?!宫中守备竟松懈至此!幸得祖宗保佑,未酿大祸!嬷嬷,此事绝非寻常盗窃,那水…闻着有异酸,绝非普通沸水!妾身怀疑…与那日东南库房之火,或有牵连!请嬷嬷务必彻查!”
她再次将两件事关联,施加压力。
苏麻喇姑深深看了她一眼,缓缓道:“娘娘放心,老奴已报知皇上。皇上…已有圣断。”
圣断?云澈心中一动。
当日下午,一道旨意传出:永和宫守备太监、宫女失职,致使贼人潜入,一律杖责革职。内务府分管太监监管不力,降职罚俸。另,着粘杆处(尚虞备用处)暗中严查宫中所有近期与宫外有异常接触的低等杂役,一经发现,严惩不贷!
一场雷声大雨点小的惩戒,却伴随着粘杆处的秘密调查。康熙显然不想将事情闹大,却加强了暗中的清查力度。
云澈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她知道,康熙在平衡,在维稳。
然而,傍晚时分,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悄然传来——御药房那名负责整理西域药材、前日曾被云澈问话的老太医,昨夜于家中…突发急病暴毙了!
云澈听到消息时,正在喝茶,手猛地一抖,茶水溅湿了衣襟。
灭口!又是灭口!对方反应如此之快!如此狠辣!那老太医定然知道些什么关于“赤髓”或“癸水”的事情!甚至可能…就是提供“癸水”的人!
线索又断了!云澈感到一阵冰冷的无力感。
但就在她心绪低沉之际,傍晚,那名派去送信的小太监悄悄回来复命,神色紧张地低声道:“娘娘…奴才按吩咐将图塞入井亭石缝…不过一炷香功夫,再去看时…图已经不见了!”
云澈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消息送出去了!“鬼面”组织收到了!他们果然在暗中监视!
她精神一振,立刻追问:“可有人看见?”
“并无旁人…但…”小太监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奴才回来时,在永和宫后墙拐角,差点撞上一人…是…是那个穿绛紫色衣服的侍卫大人(影卫)!他看了奴才一眼,眼神…冷得很,却没说话,就走了…”
“影”卫?!他出现在那里做什么?!是巧合?还是…他发现了小太监的行动?!他是否与“鬼面”组织有关?!还是代表康熙在监视一切?!
云澈的心再次提了起来。情况越来越复杂了。
当夜,她辗转反侧,思索着下一步行动。老太医暴毙,线索中断,但“影”卫的异常出现和“鬼面”组织的接收信息,又提供了新的方向。
就在她苦思冥想之际,窗外再次传来了极其轻微的“嗒”声。
又来了?!
她猛地起身,警惕地靠近窗户,小心推开一道缝隙。
窗外依旧无人,窗台上却放着一件东西——一枚极其小巧的、用油纸包裹的… 指南针?!
清朝已有指南针,但工艺粗糙。而这枚指南针却异常小巧精致,指针并非寻常磁石,而是一种深蓝色的、仿佛某种晶体打磨而成的细针,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指南针下,压着一张小纸条,上面画着一个极其简单的符号:一个箭头指向北方,旁边写着一个字——“癸”。
北方?癸?
云澈拿起那枚冰冷的指南针,发现那蓝色的指针微微颤动,并非指向正北,而是偏向…东北方向!
癸…北方…指向东北的指南针…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她的脑海!“癸”在十天干中,对应的方位正是北方! 但这指针指向东北…难道是…“癸”位有变? 或者…“癸水”在东北方向?!
东北方向?!那是…长春宫! 被贬为答应的钮祜禄氏所在!亦是昔日贵妃的宫苑!
难道…下一场“水厄”…将发生在长春宫?!对方要对废贵妃下手?!杀人灭口?!还是…要借此再次栽赃陷害?!
云澈感到一股寒意瞬间席卷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