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呕血昏厥、危在旦夕的消息,如同最凛冽的寒风,瞬间席卷了整个紫禁城,将所有人,包括被圈禁在承乾宫的云澈,都抛入了巨大的恐慌与不确定性之中。帝星飘摇,国本动荡,未来的迷雾浓重得令人窒息。
然而,与外界想象中不同,当最初的震惊过去后,云澈心中涌起的,除了对未知的恐惧,竟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并非幸灾乐祸,而是一种在巨大命运漩涡边缘,暂时获得喘息机会的奇异感觉。康熙病危,意味着所有针对她的审视、试探和潜在的杀机,都不得不暂时搁置。所有人的注意力,包括裕亲王那双无处不在的眼睛,都牢牢钉在了乾清宫那张龙榻上。承乾宫这片小小的天地,反而因此获得了一段短暂却真实的、无人打扰的宁静。
前往乾清宫外候旨?皇后确实下了谕令,但云澈的身份特殊,加之胤禛年幼,在最初的混乱过后,他们并未被强求必须时刻守候在宫外。裕亲王派人传话,意思很明确:四阿哥年幼,不宜久处悲戚之地,懿妃且在宫中静候消息,无事不得外出。
这正中云澈下怀。她知道,此刻出去,不过是徒增纷扰,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甚至可能被卷入更复杂的政治漩涡。留在承乾宫,守着胤禛,反而安全。
于是,在这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关键时刻,云澈和胤禛,竟意外地偷得了一段难得的、相对平静的时光。云澈决定,暂时将外界的惊涛骇浪关在门外,充分利用这段空隙,为胤禛,也为自己,营造一个坚固而温暖的港湾。她的“发明创造”,也随之转向了更具生活气息和情感慰藉的方向。
晨光中的教学
清晨,阳光透过窗棂,洒下温暖的光斑。云澈不再急于督促胤禛背诵圣贤书,而是牵着他的小手,来到院子里。
“禛儿,今天娘娘教你点不一样的。”她让铃铛儿打来一盆清水,然后握着胤禛的手指,轻轻点在水面。
“看,禛儿,水是凉的,滑滑的,对不对?”她引导孩子感受最基本的触觉,“你轻轻划一下,看,水面会动,会有波纹,一圈一圈的,像不像小鱼在吐泡泡?”
胤禛觉得新奇极了,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划着水,看着涟漪荡漾,咯咯笑起来:“娘娘,真好玩!水会跳舞!”
云澈也笑了,这一刻,她仿佛回到了前世,在孤儿院里带着更小的孩子做科学小实验的时光。那种纯粹传递知识、见证发现的快乐,穿越了时空,温暖了她的心。她接着让胤禛闭上眼睛,听风吹过树叶的声音,闻泥土和花草的混合气息,用最原始的方式,重新“认识”这个被宫墙框住的世界。
舌尖上的记忆
午膳时间,云澈心血来潮,决定亲自下厨。她向小厨房的管事嬷嬷要了些简单的食材:面粉、鸡蛋、白糖、牛乳。她打算做一种这个时代还没有的甜点——简易版的鸡蛋布丁。
虽然看不见,但凭借对火候和比例的精准感知(星辉之力在细微控制上的妙用),她口述步骤,由铃铛儿操作。当那碗嫩滑金黄、散发着浓郁奶香和蛋香的布丁端到胤禛面前时,孩子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娘娘,这是什么?像黄色的豆腐,又香香的!”
“这叫‘黄金冻’,是娘娘家乡的小点心,尝尝看。”云澈用勺子挖了一小块,吹凉了,送到胤禛嘴边。
胤禛小心翼翼地吃下,瞬间,小脸上绽放出无比满足的光彩:“甜甜的,滑滑的,好好吃!娘娘,禛儿还要!”
看着胤禛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云澈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成就感。这不仅仅是一道甜点,更是她将前世记忆与今生生活连接起来的尝试,是她能为孩子创造的一点超越时代的小小甜蜜。她自己也尝了一口,那熟悉又陌生的味道,让她恍惚间仿佛看到了现代超市里琳琅满目的甜品柜台,心中泛起一丝淡淡的、属于遥远世界的乡愁。
指尖下的星空
夜晚,云澈没有早早催促胤禛睡觉。她让铃铛儿熄了大部分灯烛,只留一盏小油灯,散发出昏黄温暖的光晕。然后,她拿出那些彩色丝线,开始编织。
这一次,她不再编故事绳结,而是编了一张简易的“星空网”。她用深蓝色的丝线做底,用银色、白色、黄色的丝线,在上面绣出北斗七星、北极星等几个最显着的星座轮廓。她看不见,全凭记忆和指尖的感觉,以及铃铛儿在一旁的简单描述(“娘娘,往左一点,对,再往上一点点……”)。
“禛儿,你看,这就是那天皇阿玛给你看的星星的样子。”云澈将编好的“星空网”举到灯前,光线透过丝线,在墙上投下模糊而梦幻的星点光影,“这是北斗七星,像不像一把勺子?这是北极星,最亮,永远指着北方。”
胤禛仰着头,看得入了迷,伸出小手想去触摸墙上的光影:“娘娘,星星跑到屋里来了!真好看!”
云澈将他搂在怀里,轻声哼唱起一首旋律悠远空灵的曲子,那是她前世偶然听到的一首关于星空的New Age音乐,没有歌词,只有无尽的遐想。在这静谧的夜晚,母子二人依偎在小小的“星空”下,享受着难得的安宁与温馨。云澈想,也许科技的尽头是星空,而情感的归宿,就是此刻这小小的、被爱填满的角落。
回忆与现实交织
在这些温馨的间隙,云澈的思绪偶尔也会飘远。她会想起前世那个虽然忙碌但相对自由的世界,想起便捷的电器、浩瀚的网络信息、以及那种可以凭借自身努力改变命运的确定感。与如今这步步惊心、命运完全系于他人一念的宫廷生活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但当她感受到胤禛依赖地靠在她身边的小小重量,听到他充满信任地唤着“娘娘”,那些遥远的怀念便会渐渐淡去。至少在这里,她有了一个需要她、也让她愿意倾尽所有去守护的孩子。这种被需要的感觉,这种扎根于当下的、具体而微的责任与爱,是前世孤独奋斗的她从未体验过的深刻联结。或许,这就是命运将她带到此地的意义之一。
当然,宁静只是表象。云澈并未真正放松警惕。她依旧会通过铃铛儿和福安,小心翼翼地探听乾清宫的消息。康熙的病情反反复复,时好时坏,朝政由几位内阁大臣和裕亲王共同维持,太子胤礽虽已成年,但似乎并未能完全掌控局面,暗流依旧汹涌。那块手帕石偶尔传来的温热,以及星辰龟甲上龙脉标记的持续闪烁,都提醒着她,更大的风暴仍在酝酿。
几天后,一个微雨午后,胤禛在小书房里临摹字帖,云澈在一旁安静地做着针线。突然,胤禛放下笔,跑到云澈身边,仰着小脸,很认真地问:“娘娘,皇阿玛的病……会好吗?如果……如果皇阿玛不在了,我们怎么办?”
孩子的问题如此直接,又如此沉重。云澈心中一震,知道该来的终究躲不过。胤禛在一天天长大,宫中的氛围他不可能毫无察觉。
她放下针线,将胤禛揽到身边,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禛儿,皇阿玛是真龙天子,有上天庇佑,还有那么多厉害的太医,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们要相信皇阿玛。”她先给予希望。
然后,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坚定而充满力量:“但是,禛儿,无论发生什么事,娘娘都会在你身边。我们是母子,是最亲的人。只要我们在一起,互相扶持,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娘娘会保护禛儿,禛儿也要学会坚强,长大了保护娘娘,好不好?”
她没有给出虚幻的承诺,而是强调了“在一起”和“坚强”的核心。胤禛似懂非懂,但云澈话语中的坚定和温暖让他安心,他用力点头:“嗯!禛儿会和娘娘在一起!禛儿会变坚强!”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福安连滚爬爬地进来,脸色煞白,声音带着极度的惊恐:
“娘娘!不好了!乾清宫传来消息……皇上……皇上刚刚醒了一阵,下了道口谕……要……要废太子!”
废太子?!
云澈手中的针线,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康熙在病危之际,竟然要废黜储君?!这无异于在本就动荡的朝局中,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真正的权力风暴,终于要开始了!而她和胤禛,将被卷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