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雾隐村外围港口小镇的土地,一股无形的压力便迎面而来。
空气里不只有海盐的咸腥,还混杂着铁锈与某种腐烂的、难以名状的臭气。码头上不见寻常港口的喧嚣,只有几个搬运工在默默地劳作,他们的动作机械,眼神空洞,仿佛早已被抽走了灵魂。街道两旁的店铺大多门窗紧闭,偶尔有开着的,也透着一股萧条。
最让人不适的,是那种无处不在的窥探感。
鸣人能感觉到,从屋顶的阴影里,从紧闭的窗户缝隙后,从每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都有视线在他们这群外来者身上扫过。这些视线不带好奇,只有麻木的审视与警惕。不时有三两成组的雾隐暗部小队巡逻而过,他们步伐整齐,面具下的目光冰冷,腰间的短刀在阴沉天色下泛着寒光,让本就压抑的气氛更添几分肃杀。
“这鬼地方,连空气都是臭的。”佐助压低了声音,眉宇间尽是掩不住的厌恶。他从未想过,一个忍者村的外围,竟会是这般死气沉沉的模样。
鸣人没有作声。他的感知早已铺开,将整个小镇的结构与人员部署尽收心底。这里的秩序,建立在一种极端的恐惧之上。每一寸空间都被严密监控,每一个人都是潜在的囚犯与狱卒。这是一种低效且脆弱的统治模式,并且不会带来足够的生产力。
就在这时,前方不远处的镇中心广场传来一阵骚动。人群像是被无形的手推开,自动让出了一片空地。
“走,去看看。”鸣人语气平淡,率先迈步。
广场中央,一个简陋的木台上,跪着一个浑身是血的雾隐忍者。他的双手被反绑着,嘴里塞着破布,只能发出呜呜的悲鸣。两名暗部一左一右地按着他,另一名暗部则站在他面前,高声宣读着罪状。
“……勾结外敌,泄露村子情报,罪无可赦!奉四代水影大人之命,在此处决,以儆效尤!”
佐助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看到宣读罪状的暗部抽出长刀,没有丝毫犹豫,手起刀落。一颗头颅冲天而起,滚烫的鲜血喷洒而出,在灰色的石板地上染开一朵刺目的红花。无头的尸体抽搐着倒下,整个过程干净利落,却又血腥得令人作呕。
周围的镇民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恐惧,没有同情,甚至没有一丝波澜。他们只是麻木地看着,仿佛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戏剧。直到暗部将尸首拖走,人群才缓缓散去,一切又恢复了原样,只留下地面上那摊迅速凝固的血迹,无声地诉说着这个地方的法则。
佐助对着这荒谬的场面愣神。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理解了“血雾之里”这个外号的重量。这是用无数生命堆砌出的外号。
鸣人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记住这种感觉,正因为看不惯,所以才要改造这个世界。”
鸣人不再理会愣在原地的佐助,径直走向街角一个毫不起眼的拉面摊。摊主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有气无力地擦拭着碗筷。
“老板,一碗豚骨拉面。”鸣人坐下,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不加叉烧。”
老人的动作顿了一下,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光,但很快又恢复了原状。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转身进了简陋的厨房。
佐助和宁次等人不动声色地散开,占据了周围几个可以相互策应的位置,看似在闲逛,实则将整个拉面摊纳入了保护范围。
片刻后,一个身影从厨房里走出。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女孩,穿着朴素的和服,长长的黑发柔顺地披在肩上,五官清秀,只是神情有些怯生生的。
是白,又是男扮女装。
他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拉面,脚步轻盈地走到鸣人面前,将碗放下。从始至终,他没有看鸣人一眼,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店里帮工。
鸣人拿起筷子,平静地吃了起来。面条的口感一般,汤头也有些寡淡,显然不是用心之作。但这不重要。当他喝完最后一口汤时,清晰地看到了压在碗底的那张用防水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纸条。
他将钱放在桌上,带着小队转身离去,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与一个普通食客没有任何区别。
直到走出很远,佐助才忍不住问:“就这么完了?”
“信号已经收到。”鸣人展开手中的纸条,上面只有一个地址和时间。
……
深夜,废弃的造船厂。
海浪有节奏地拍打着腐朽的船坞,发出空洞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潮湿木头与海藻混合的气味。
两道身影早已在阴影中等候。
“看来你们路上没遇到什么大麻烦。”桃地再不斩扛着斩首大刀,从一艘废弃渔船的阴影里走出,声音一如既往地沙哑。白则安静地跟在他身后,对着鸣人微微躬身。
“一些不长眼的海盗和山贼,都处理了。”鸣人言简意赅,“说说村子里的情况。”
再不斩找了块还算干净的木箱坐下,将大刀往旁边一靠,发出一声闷响。
“还能怎么样,烂透了。”他嗤笑一声,“现在的雾隐,就是个火药桶。四代水影矢仓那个疯子,把所有人都逼到了绝路上。村子里现在乱成一锅粥,大概能分成三伙人。”
他伸出手指。
“一伙,是跟着矢仓和元师那老不死的顽固派,脑子里除了杀人就是高压统治,鬼灯一族本来也算他们那边的,可惜被矢仓自己玩残了,现在半死不活。”
“第二伙,就是我们这种,看不下去想掀桌子的革命派,可惜不成气候,东躲西藏的。”
“还有一伙,是以那个叫照美冥的女人为首的改良派。这帮人有点意思,他们也反对血雾政策,但又不想搞得血流成河,总想着等矢仓死了,他们能顺理成章地接管村子,慢慢把一切改回来。天真。”
鸣人静静地听着,脑中迅速构建起雾隐村的权力结构图。他忽然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血雾之里,是从矢仓开始的吗?”
再不斩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他会问这个。他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
“不是。我小时候,矢仓还没当上水影,但那种逼着同学互相残杀的毕业考试,就已经存在了。那是元师那老家伙定下的规矩,为了保证雾隐忍者的‘纯粹性’,狗屁不通的理论。”
“矢仓……”再不斩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甚至带着一丝困惑与不甘,“他刚当上水影的时候,不是这样的。那时候的他,温和、友善,真心想改变这个村子。我就是因为这个,才选择追随他的。”
他顿了顿,声音里透出一股寒意。
“但不知道从哪天开始,他就像变了个人。变得冷酷、残暴,比元师还要极端。他开始疯狂地清洗所有反对他的人,变本加厉地推行血雾政策,把整个村子变成了现在这个鬼样子。我看不下去,才选择叛逃。”
再不斩看向鸣人,眼神锐利:“如果不是这样,你以为我桃地再不斩,会是个叛忍吗?”
鸣人没有回答。
他的大脑在高速运转。
一个人的性格,可以在短时间内发生如此天翻地覆的转变吗?从一个温和的改革者,变成一个残暴的独裁者?
这不合逻辑。除非……有某种外部力量介入。
在他的知识体系里,这种现象的解释有很多:亚空间恶魔的腐蚀、混沌势力的精神污染、夺舍、又或者是一种极其高明的精神控制。
对应到这个世界,可能性同样存在。某种前所未见的强大幻术?类似山中一族的精神秘术?还是说,像他给佐助下的咒印一样,被植入了某种东西?
鸣人抬起头,看向雾隐村的方向,那里的雾气在夜色中显得更加浓郁,像一头择人而噬的巨兽。
他原本的目标,只是来取一样“零件”。
但现在看来,那个叫矢仓的四代水影,问题很大,需要多调查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