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块灵石自怀中滑出，边缘磨得泛光，像是从命运的夹缝里硬生生抠出来的血本。
“柳姑娘，三张图，三块灵石。”他嗓音沙哑，却如刀锋刮过青铜鼎，字字带火，“一手交灵石，一手交货，当场结清。潘某人，从不赊账。”
灵石落掌，叮当作响。柳姑娘指尖微颤，不是没见过灵石，可人家都是扔到面前，从来没有人用这种姿态递给她，更没人说过这是“报酬”。她抬眸，欲言又止，可眼前之人已扭头转身，目光扫过院中一众女子。
“今日这批，只是开胃菜。”潘安靠墙而立，身形微晃，却脊梁不弯，如同一杆插在风雪中的战旗，“谁想接着干？现在就上。拍一张，一块灵石，当场兑现。练得好，图能用，额外加赏。”
粉裙姑娘怯怯上前半步：“少主.....我不懂功法，也能拍？”
“你会站桩？”潘安斜眼一瞥。
“会。”
“会调息？”
“会。”
“会扭腰？”
姑娘脸红：“这......咱们这儿，谁不会呢？”
“那就够了。”他猪笑出声，袖袍一拂，气势骤起，“我要的不是金丹大能，而是形似神似、灵韵天成！你们每日台上一舞，比妙音门七成弟子的功法还流畅！灵气走不走经脉不重要，重要的是，看起来......像！”
潘安抬手一点：“你！穿练功服，摆‘云手归元’起手式，别抖，站稳了，别给我丢脸。”
姑娘咬唇照做。潘安袖中取出留影石，指尖灵光一闪，灵力如丝牵引，咔！画面凝固。
他扫了一眼，微微颔首：“歪了点，但腰线流畅，轮廓清晰，可用。”
话音未落，又一块灵石抛出，精准落入姑娘掌心。
那一瞬，全场寂静。
下一瞬，人影涌动。蝶舞翩翩，桃树折枝，满地的花草哀嚎伏地，姐妹们都扑上来了......
“我也拍！”
“我先来的！”
“少主，我能多拍几张吗？”
潘安抬手一按，瞬间万籁俱寂。他慢条斯理从怀中摸出布袋，倒了倒，仅剩两块灵石。他眯眼一笑，将灵石‘啪’地拍在桌上，声如惊雷：
“今日额度，就这么多。拍完为止，先到先得，想要更多？明天早来，或者，练得更好。”
小柔急忙翻开登记簿，手仍有些抖，却比之前稳了许多。她抬头，低声道：“少主......您不歇会儿？脸色太差了。”
“休息？”潘安嗤笑，嘴角扬起一抹讥讽，“我现在一闭眼，明天就有人敢私刻图册卖灵石。信用这东西，建如垒塔，塌如山崩。我倒要盯着，看看谁敢在我眼皮底下动歪心思？”
他缓了口气，转向柳姑娘，声音低沉：“你那张图，若真成了坊市招牌，每卖出一百本，再加一块灵石。”
柳姑娘怔住：“还能再拿？”
“这叫版税。”潘安负手而立，眸光如炬，听好了，“你的灵韵值这个价。不是本少赏你的，是你自己挣来的。拍得多，练得标准，月底绩效结算，提成翻倍。”
“绩效？”粉裙姑娘眨眨眼。
“干得多，拿得多。”潘安冷眼扫过，“你们每天算打赏、抽水钱，精得很，怎么一到正经挣钱，反倒装起糊涂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忽而哄笑出声。
“少主说得对！咱们算钱最在行！”
“那我明天起早练功！”
“我也练！练到功法入魂！”
潘安微微颔首，俯身，对小柔贴脸耳语：“记清楚，谁拍几张，成图几张，练功时长，动作标准度。月底一并结算。不搞平均，偷懒者，少分，没有！”
小柔用力点头，笔尖点点，一行行小字，如涓涓细流，全部记下少主说的每一个字。
潘安再开口，声音压得更低：“坊市里的风吹草动，你们给我盯紧了。谁打听写真册，谁议论价格，谁想插手分一杯羹.......这些消息，我也收。”
柳姑娘愕然：“我们还能干这个？”
“你们在红浪漫，耳目胜过外门十倍。”潘安目光如炬，一字一句砸在地上，“酒桌上的闲话，客人口中的牢骚，哪个执事来了，哪个长老走了，全是情报。一条有用消息，一块灵石起步。别小看这些，有时候一句话，能顶十张图！”
姑娘们眼神变了。先前以为是挣点外快，如今才明白，这是要拉她们入局，建一条活生生的灵石产业链！
“少主......”柳姑娘迟疑开口，“您图什么？我们不过是青楼女子，您不怕被人说坏了名声？”
潘安笑了。笑得邪，笑得狠，笑得半张脸挤出脓疮，笑得左眼角那道旧疤微微抽动。
“名声？”他抬手抚过疤痕，声音如铁，“我一个从柴房爬出来的废少，还在乎这个？我要的是人，是渠道，是能把东西卖出去的嘴和腿！你们能拍，能说，能动，这就够了。”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如雷滚地：
“这世道，谁给脸，谁才有脸。我不给你们脸，你们一辈子就是‘不入流’。我给你们定价......你们，就值这个价！”
柳姑娘沉默，指节收紧，三块灵石在掌心烙下滚烫印记。
潘安靠墙片刻，脑中那根铁钉终于松动半分。他拍了拍衣袖，转身欲走。
“等等。”柳姑娘忽然开口，“明天......还来？”
“来。”他头也不回，脚步坚定如出鞘之剑，“只要你们还想挣这个钱，我便日日登门。”
走出两步，他忽然停下，从怀中取出那块烧裂的玉简碎片，边缘温热，似有血在其中流淌。他凝视两秒，冷然一笑，重新塞入袖中。
风穿后院，练功服猎猎作响。小柔合上簿子，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忽然发现，他走路时左肩微沉。像是旧伤未愈，骨头错位，却无人敢扶。
“少主。”她追上几步，“您......真不歇会儿？”
“歇？”潘安脚步未停，声音如寒夜刀鸣，“这才刚开局。钱还没进账，人心还没攥牢，我睡得着？我怕一闭眼，整个盘子就被人掀了。”
他走出院门，迎面撞上端药小厮。药碗一倾，褐色药汁泼洒满地。
小厮慌忙跪地：“少主恕罪！我马上重熬！”
潘安低头，目光如刀，扫过地上药渍，又看向空碗。
“这药，谁开的？”
“回少主，是李执事那边的方子，清火安神。”
“清火？”潘安嘴角一扯，冷笑如冰，“这药里，加了噬魂散残渣吧？想让我头昏，好拿我当控魂傀儡？”
小厮脸色煞白，抖成筛糠。
潘安不再多言，抬脚跨过药渍，大步前行。右手悄然抚过袖中玉简碎片。温度，比刚才又高了半分。
他知道，暴雨将至。
而他，早已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