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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桥头,忘川水声呜咽。

“地狱特色观光”的招牌倒了三天,齐风雅就把它当凳子坐了三天。她支着下巴,霜白长发垂落,判天笔在指尖无聊地转着圈,看孟婆那口咕嘟冒泡的大汤锅前,鬼魂排着长龙,麻木地饮下那碗能洗去前尘的浑浊汤汁。

生意冷清了不少。倒不是渣男轮回套餐没了市场,而是白小骨彻底蔫了。自从那句“第四任丈夫”的威胁出口,这小仵作就活像被抽了脊梁骨,整日缩在钱箱后面,抱着一根验尸针当护身符,看谁都像王氏提刀杀来。数冥币的手指头都在抖。

“唉……造孽啊……”孟婆搅汤的枯槁手臂慢悠悠晃着,浑浊的眼珠瞥向齐风雅,“丫头,再这么吓唬下去,你那小跟班怕是要自己跳进我这锅里求个清净了。”

齐风雅眼皮都懒得抬。

就在这时,队伍前方猛地炸开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嘶吼!

“阿莲——!我的阿莲啊——!”

一个穿着绸缎寿衣、脑满肠肥的中年男鬼,刚灌下孟婆汤,碗还捧在手里,人却像被雷劈中般僵直!他脸上的麻木迅速褪去,被一种狂喜、悔恨、癫狂交织的扭曲表情取代!他猛地扔掉汤碗,陶瓷碎裂声刺耳,浑浊的汤汁溅了一地。他不管不顾,赤红着双眼,状若疯虎地在鬼群中横冲直撞,双手胡乱抓挠着空气:

“阿莲!你在哪儿?我记起来了!我都记起来了!是我负了你!我不该听那毒妇的撺掇把你沉塘啊!阿莲!我的好阿莲!你出来!我带你走!下辈子我只对你好——”

混乱瞬间爆发!排队的鬼魂被撞得东倒西歪,惊呼咒骂四起。两个维持秩序的牛头鬼差试图上前阻拦,竟被这陷入疯狂回忆的男鬼一把甩开!

“拦住他!”孟婆脸色骤变,声音都尖利了。

白小骨吓得一哆嗦,差点钻钱箱里去。

齐风雅转笔的手指停住了。她缓缓抬眸,目光落在那疯鬼身上,又扫了一眼地上泼洒开的、颜色似乎比往日更清亮几分的孟婆汤残渍。一丝极淡、却绝非人间该有的异样甜香,混杂在浓烈的汤药味里,钻入她的鼻端。

判天笔的笔尖,幽光无声流转。

天宪殿,验尸房。

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

白小骨戴着特制的鱼鳔手套,捏着银针,小心翼翼地从一只摔碎的孟婆汤碗碎片上,刮下几点残留的汤汁结晶。旁边案台上,躺着那个闹事的男鬼——此刻被齐风雅一道定魂符拍在额心,动弹不得,只剩眼珠子还在疯狂转动,嘴里嗬嗬作响,喊着“阿莲”。

“大人……”白小骨的声音带着哭腔,举着银针在特制的磷火灯下细看,针尖一点幽蓝的结晶微微闪烁,“汤……汤里真的掺了东西!不是孟婆奶奶的配方!这味道……有点像‘回魂草’的根茎提炼物,但……但纯度奇高,还混了别的……像是……‘忆梦蝶’的鳞粉?这玩意儿不是早就绝迹了吗?谁有这么大手笔?”

他越说越怕:“而且剂量大得离谱!别说洗记忆,这简直是把陈年旧账全翻出来再烙一遍!难怪这胖子直接疯了!”

“查。”齐风雅只吐出一个字,目光落在男鬼扭曲的脸上,“他生前行踪,尤其是死前三个月,接触过什么‘高人’,花过大价钱买过什么‘稀奇玩意儿’。还有,”她指尖一弹,一点金光没入男鬼眉心,“把他嘴里那个‘阿莲’的埋骨地给我挖出来。”

白小骨一个激灵:“是!大人!” 他抓起工具袋就想跑。

“慢着。”齐风雅叫住他,嘴角勾起一丝没什么温度的弧度,“你的事,阎王爷‘亲自关怀’过了。”

白小骨僵在原地,一股不祥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森罗殿后殿,阎王书房。

檀香袅袅,却驱不散一股子说媒拉纤的尴尬。

阎王爷端坐书案后,努力维持着威严,但微微发福的脸上挤出的笑容怎么看都透着一丝心虚。他轻咳一声,指着旁边站着的一个身影:

“小白啊,来来来,看看,这是本王特意为你物色的良配!王氏的远房表妹,闺名翠花!出身清白,家世……呃,与你也算门当户对!那手‘五香豆腐干’的绝活,在咱们地府一绝啊!”

白小骨顺着阎王的手指看去,只看了一眼,腿肚子就开始转筋。

那姑娘身形……嗯,只能用“敦实”来形容,比王氏小了一圈,但骨架依旧宽阔。一张圆盘大脸,涂着两团和纸人如出一辙的鲜艳腮红,粗黑的眉毛下,一双眼睛倒是很大,此刻正毫不避讳地、直勾勾地盯着白小骨,带着一种评估案板上猪肉肥瘦的专注。

最让白小骨头皮发麻的,是翠花姑娘腰间,赫然也别着一把——小一号的、但刃口磨得雪亮的切豆腐刀!

“阎王爷……”白小骨声音发飘,试图挣扎,“小的……小的职位卑微,俸禄微薄,实在……实在不敢耽误翠花姑娘……”

“诶!莫要妄自菲薄!”阎王大手一挥,不容置疑,“判官衙门里的仵作,那也是正经阴司编制!旱涝保收!翠花姑娘的豆腐坊正缺个账房,你俩一文一武,珠联璧合!就这么定了!三日后,奈何桥头‘三生石’畔,本王亲自给你们主持……”

“噗通!”

阎王话音未落,白小骨已经直挺挺地晕倒在地,口吐白沫。

翠花姑娘眨了眨大眼睛,弯腰戳了戳白小骨的脸蛋,瓮声瓮气地问阎王:“大王,他……是不是有羊角风?俺娘说了,这病遗传,生娃不好。”

阎王:“……”

“大人!救命啊——!”

白小骨几乎是爬回天宪殿的,抱着齐风雅的腿嚎啕大哭,鼻涕眼泪糊了一裤管。

“阎王爷逼婚!对象是王氏的表妹!也带刀!还怀疑我有羊角风!大人!您要是不救我,三天后我就得在三生石上被切了做夫妻肺片了!”

齐风雅嫌弃地用脚尖把他拨开,目光却落在白小骨带回来的一沓资料上。

“查到了?”

白小骨一骨碌爬起来,抹了把脸,强行镇定:“查到了!那疯鬼叫钱有财,阳间是个开赌坊放印子钱的。死因是马上风,死在他新纳的第七房小妾床上。死前三个月,他频繁出入城西‘问缘斋’,花了大价钱买‘回魂汤’,说是要找回年轻时辜负的一个叫阿莲的真爱记忆。那‘问缘斋’的老板,是个叫妙手书生的邪修!”

他指着资料里一张模糊的画像,画中人青衫磊落,手持折扇,颇有几分儒雅,唯有一双眼睛,透着股说不出的阴鸷。

“还有那个阿莲,”白小骨声音压低,“根本不是他什么真爱!是三十年前被他伙同原配夫人设计沉塘的一个丫鬟!尸骨就埋在城西乱葬岗最东头的老槐树下!我……我挖出来了……”他脸色发白,显然那挖掘过程不怎么愉快。

“妙手书生……”齐风雅指尖划过画像上那双阴鸷的眼睛,“还有呢?他掺假孟婆汤,总不会是为了帮钱有财发疯。”

白小骨连忙又翻出一份染着淡淡甜香的契约残页:“这是从钱有财魂魄里剥离出来的记忆碎片!妙手书生卖他‘回魂汤’时,还逼他签了一份‘魂契’!里面提到什么‘归尘计划’,好像是要收集因强烈执念而无法被孟婆汤洗净的‘怨念精粹’,用来炼制一种叫‘归尘丹’的邪门玩意!”

“归尘丹?”齐风雅挑眉。

“传闻此丹能熔炼魂魄精粹,服之可……可短暂逆转阴阳,让活人窥见死境,让死人重染生息!但炼制过程歹毒无比,需要大量因执念而滞留的怨魂做药引!”白小骨越说越心惊,“大人,这疯子是想开阴阳倒悬的玩笑吗?这孟婆汤掺假,就是为了制造更多无法往生、怨气冲天的‘药引’啊!”

齐风雅的目光落在契约末尾一个古怪的、仿佛滴血砚台的标记上。她想起王氏那个被纸人吸干阳气的前夫,似乎也提到过用祖传的一方“血砚”做抵押,请邪修出手……

线索像冰冷的毒蛇,悄然串联。

“代写休书,”齐风雅忽然开口,声音平淡无波,“新业务。”

白小骨一愣:“啊?”

“一条命,抵一个字。”齐风雅指尖判天笔微转,寒芒吞吐,“想休妻、休夫、休了这阴阳两界的,拿命来换。”

白小骨倒吸一口凉气:“这……这会不会太……”

“太什么?”齐风雅瞥了他一眼,“三天后,你就是有妇之夫了,正好拿你试试王氏家传刀法的锋利程度。”

白小骨瞬间面无鬼色,抓起笔和告示牌就往外冲:“开!马上开!大人英明!”

“问缘斋”深藏在城西一条最阴暗潮湿的巷子尽头。门脸狭小,挂着一块半朽的木匾,字迹模糊。一股浓烈的、混杂着劣质朱砂、陈旧纸墨和某种甜腻熏香的怪味从门缝里丝丝缕缕地渗出来。

白小骨缩着脖子,抱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袱,做贼似的左右张望,才哆哆嗦嗦地敲响了门环。

吱呀——

门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张蜡黄干瘦、眼珠子滴溜乱转的伙计脸。

“找谁?”声音沙哑。

“我……我找妙手先生。”白小骨咽了口唾沫,把包袱往前递了递,露出里面金灿灿的冥币一角,“求……求先生救命!我家那河东狮,实在过不下去了!听说先生这里……能代写‘休书’?”

伙计贪婪地扫了一眼冥币,又上下打量白小骨,侧身让开:“进来吧,规矩懂吗?”

“懂!懂!”白小骨忙不迭点头,“一条命,抵一个字!我……我带了‘定金’!”他抖抖索索地从怀里摸出一个贴着符咒的小玉瓶,里面一团灰蒙蒙的、不断挣扎的雾气隐约可见——正是他拘来的一个游荡野鬼的残魄。

伙计接过玉瓶,掂量了一下,露出满意的神色,引着白小骨穿过堆满杂物的昏暗前堂,走向后面更幽深的内室。空气中那股甜腻的熏香味越来越浓,熏得人头晕。

内室光线昏暗,只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一个青衫身影背对着门,坐在一张巨大的书案后,正提笔在一张猩红的纸上书写着什么。书案一角,赫然摆着一方巴掌大小、色泽暗红如凝固血液、不断散发阴冷气息的砚台——正是那方血砚!

“先生,有生意。”伙计恭敬道。

青衫人——妙手书生缓缓转过身。灯光下,那张脸与画像有七八分相似,只是更显阴柔苍白,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极不舒服的笑意。他的目光像冰冷的蛇信,扫过白小骨和他怀里的包袱。

“哦?休书?”妙手书生声音温润,却透着骨子里的凉意,“写与何人?所求何字?”

白小骨扑通跪下,声泪俱下:“先生救我!小的要休了家里那母夜叉!她……她姓王!单名一个翠花!求先生写——‘休王氏翠花,永世不见’!一共七个字!定金一条命!事成之后,还有重谢!”他故意报出了翠花的大名。

“王……翠花?”妙手书生指尖在血砚边缘轻轻划过,眼神玩味,“这名字,听着有些耳熟啊。”他拿起笔,蘸了蘸血砚里那浓稠如墨汁的暗红色液体。

就在笔尖即将落在猩红纸页上的刹那——

“轰隆——!!!”

问缘斋的屋顶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撕裂!瓦砾木梁暴雨般砸落!

一道霜白的身影裹挟着凛冽如九幽罡风的杀意,从天而降!白发狂舞,判天笔化作一道撕裂虚空的暗金厉芒,直刺妙手书生心口!目标,正是他手中那杆蘸满了邪异“墨汁”的笔!

“等你多时了,虫子。”

齐风雅的声音,比忘川河底的寒冰更冷。

混乱!绝对的混乱!

问缘斋狭小的空间在齐风雅狂暴的降临下如同纸糊般破碎。妙手书生反应极快,在屋顶炸裂的瞬间已化作一道青烟急退,手中那杆邪笔反手一挥,一道粘稠如血瀑的猩红墨浪凭空卷起,带着刺鼻的腥甜和无数怨魂的尖啸,迎向判天笔的金芒!

轰——!

金红两色光芒猛烈对撞!狂暴的能量冲击波横扫而出!那个引路的伙计连惨叫都没发出,瞬间被碾成齑粉!四周墙壁上贴满的诡异符箓噼啪作响,纷纷自燃!

白小骨被气浪狠狠掀飞,撞在残破的墙壁上,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他强忍剧痛,连滚带爬地扑向角落,死死抱住那个装着冥币的包袱当盾牌。

“齐风雅!”妙手书生在弥漫的烟尘中显出身形,青衫破损,嘴角溢出一丝暗红的血迹,脸上温润的笑意彻底消失,只剩下狰狞,“坏我‘归尘’大计!找死!”

他猛地一拍书案上的血砚!

嗡——!

血砚剧烈震颤,暗红光芒大盛!整个内室地面突然浮现出纵横交错的、由粘稠血线构成的巨大法阵!法阵中心,一股令人灵魂颤栗的腐朽、死亡气息轰然爆发!地面上,墙壁上,无数之前被符箓镇压的、被孟婆汤掺假制造出的怨魂残影尖啸着浮现,它们被法阵强行抽取着残存的怨念精粹,化作一道道灰黑色的气流,疯狂注入血砚之中!

血砚里的“墨汁”如同活物般沸腾起来,颜色变得越发深邃幽暗!

“以万魂怨煞为墨!请幽冥孽主见证!”妙手书生状若疯魔,双手握住那邪笔,饱蘸沸腾的血墨,就要在虚空中书写邪咒!

“大人小心!他在引动地脉阴煞!”白小骨嘶声大喊。

齐风雅眼神冰冷如亘古寒冰。判天笔在她手中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笔尖金芒暴涨,不再是锋锐无匹,而是瞬间化作一只巨大的、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符文手掌——“镇狱伏魔手”!巨掌带着镇压一切邪祟、涤荡寰宇污浊的无上威严,无视那翻腾的血墨怨浪,朝着法阵中心的妙手书生和那方血砚,狠狠拍下!

“镇!”

轰隆隆——!!!

整个城西仿佛都震颤了一下!问缘斋的残骸在金光中彻底化为飞灰!那由万魂怨念构成的血墨屏障如同阳光下的积雪,瞬间消融瓦解!地面上的血色法阵寸寸崩裂!

“噗——!”妙手书生如遭万钧重锤,鲜血狂喷,手中的邪笔寸寸断裂!他死死抱着那光芒黯淡、布满裂纹的血砚,眼中满是惊骇与不甘!

“不——!我的归尘丹!我的……”他嘶吼着,身上突然腾起一股诡异的黑烟,身形开始模糊,竟是要施展秘法遁走!

“想走?”齐风雅冷哼一声,判天笔凌空一点,一道细若游丝却凝练到极致的金光瞬间穿透黑烟!

“啊——!”

妙手书生的惨叫戛然而止。黑烟散去,地上只留下几片破碎的青衫布片,和那方彻底失去光泽、布满蛛网般裂纹的血砚。一缕残魂被金光钉在地上,痛苦哀嚎。

齐风雅看都没看那残魂,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废墟。破碎的符纸、断裂的邪笔、散落的朱砂……还有角落里,被白小骨死死护在身下、沾满灰尘的包袱。

“收拾干净。”她丢下三个字,霜白的身影已消失在原地。

白小骨瘫在地上,大口喘气,劫后余生的虚脱感让他浑身发软。他看着地上那几片青衫碎片和哀嚎的残魂,又看了看怀里安然无恙的冥币包袱,突然觉得王氏的表妹……好像也不是那么可怕了?

奈何桥头,三生石畔。

气氛……依旧尴尬。

阎王爷看着空空如也的“婚礼现场”,胖脸皱成了苦瓜。旁边的翠花姑娘倒是很淡定,正拿着一块磨刀石,霍霍地打磨着她腰间那把锃亮的小号切豆腐刀,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一道霜白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桥头。

“齐……齐判官?”阎王看到齐风雅,莫名有点心虚。

齐风雅没理他,径直走到正埋头磨刀的翠花面前,手腕一翻,一个染血的、沉甸甸的包袱“咚”地一声丢在她脚边。包袱散开一角,露出里面金灿灿的冥币。

“妙手书生的买命钱。”齐风雅声音平淡,“他魂飞魄散前,签了份‘休书’。对象,王翠花。落款,他自己。一共七个字,刚好抵了他那条命。”

翠花磨刀的动作停住了。她抬起头,那双大眼睛眨了眨,看了看脚边的冥币,又看了看齐风雅,最后目光落在阎王爷身上。

阎王:“……” 感觉后背有点凉。

翠花弯腰,默默地把包袱系好,扛在肩上。她掂量了一下分量,似乎还算满意。然后,她对着齐风雅,瓮声瓮气地说:“谢谢大人。” 说完,扛着包袱,拎着她的小号切豆腐刀,迈着敦实的步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阎王看着翠花远去的背影,又看看一脸漠然的齐风雅,张了张嘴,最终只化作一声长叹:“唉……本王这媒人做的……”

“阎王爷。”齐风雅打断他,目光投向那排着长队、等待喝汤的鬼魂长龙,“孟婆汤掺假一案,主犯伏诛。然则,那‘归尘丹’的方子流散,隐患未绝。”

阎王神色一肃:“齐爱卿的意思是?”

“开个‘离婚咨询处’吧。”齐风雅转身,走向她那块倒下的招牌,脚尖一勾,牌子稳稳立起。她拿起判天笔,在“代写休书”后面,又龙飞凤舞地加了一行小字:

——兼售孟婆汤质检服务(假一赔十,赔命)。

她头也不回地对白小骨道:“收钱,开张。”

白小骨看着那行杀气腾腾的小字,再看看远处孟婆那口翻滚的大锅,以及锅前排队的鬼魂们突然变得有些惊疑不定的脸,默默地、用力地抱紧了自己的验尸针。

忘川河呜咽依旧。奈何桥下,浑浊的河水中,隐约可见一个穿着前朝阎王服饰的虚影,正苦哈哈地、一遍又一遍地打捞着那些被撕碎的、写满了“”热线的作业本……

【阴司婚恋指南·判官补充条例】

5. 孟婆汤质检: 凡怀疑汤品掺假导致“离婚冷静期”失效者,可凭汤碗残渣至天宪殿申请检验。费用:一缕精纯怨气(或等值冥币)。注:若检验结果为真,投诉者需额外支付“扰乱公务”罚金;若为假,售假者按“假一赔十”原则,由本判官亲自执行赔付(赔命)。

6. 代写休书: 收费标准严格执行“一条命抵一个字”。可预付(提供命魂),也可货到付款(本判官上门取命)。字体可选:楷体(加收10%)、狂草(风险自负)、血书(免费,自带材料)。特别警示: 严禁使用配偶或相亲对象之命抵账,违者后果参见条例第2条“绿帽地狱”岗位描述。

7. 官方相亲: 阎王殿主办之“三生石联谊会”即日起暂停举办。恢复时间……待定。有意者请自行解决,风险自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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