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门的手指压向启动键，倒计时跳到00:06:59的瞬间，楚河左眼猛地一抽，像是有根烧红的针从瞳孔扎进脑髓。他没来得及反应，一道雷光从穹顶炸下，整块防爆玻璃连同金属框架瞬间汽化，冲击波掀翻了控制台，电流在空中噼啪乱窜，所有屏幕同时黑屏。
倒计时停了。
林玲的蓝光瞳孔闪了一下，随即熄灭。她僵在原地，手指还悬在终端上方，像是被抽走了信号。刀疤李扑在地上，耳朵嗡鸣，嘴里有铁锈味。楚河单膝跪地，左臂断口的焦痕裂开，渗出的血刚滴到地面就被蒸发，留下一圈黑印。
雷还在劈。
一道接一道，不是落向地面，而是悬在半空，交织成网，把整个核电站大厅围进一个直径百米的球形结界。电蛇游走，空气中弥漫着臭氧和金属烧熔的气味。结界中央站着一个人。
白允儿。
她穿着素白长袍，脚不沾地，发丝在电场中漂浮，像银针刺向四面八方。她的脸惨白得不像活人，嘴唇发青，但眼神清明，直盯着楚河。
“你撑不了三分钟。”她说，声音不大，却盖过了雷鸣。
楚河撑着地面站起来，左臂垂着，没力气抬。他没问她怎么来的，也没问她为什么现在才出现。他知道问了也没用。
林玲突然动了。她的瞳孔重新亮起，但不是蓝光，而是高频闪烁的白光，像是在强行解码什么。她的手指在空中划动，像是在抓取看不见的数据流。
“雷电里有信号。”她说，“加密方式不是深红，也不是钢铁议会……是八门推演的残谱。”
白允儿没回头，“你能破，就破。时间不够了。”
她双手抬起，掌心相对，雷光在她指间凝聚，形成一个旋转的环。环中浮现出八道虚影，排列成八卦阵型，每一道都带着不同的电弧颜色。阵图越转越快，最后在空中定格，投射出一段画面。
楚河看见了。
画面里是72小时后的自己，站在一座废墟中央，左眼流血，脸上全是裂纹，像是皮肤下有东西在蠕动。钢骨的残躯从地下钻出，液态金属重新凝结成臂，掌心螺旋结构高速旋转。卡门站在远处高塔上，手里拿着一个遥控器。林玲站在楚河身后，瞳孔全黑，没有蓝光，也没有数据流，只有一片死寂。
三重夹击。
钢骨正面突袭，卡门远程引爆反物质核心，林玲从背后刺穿他的后颈。画面结束前，楚河倒下，左眼爆裂，一团金色光点从眼眶飞出，被卡门接住。
“那是你的基因锁核心。”白允儿说，“他们要的不是你死，是你的‘看见’。”
楚河喉咙发干，“什么意思？”
“你视网膜上的文明筛选器，不是系统给的。”白允儿低头，咳出一口血，血滴在雷光上，瞬间汽化，“是八门血脉的残片。你能‘看见’威胁值，是因为你继承了推演者的视觉。但他们不知道你还活着，直到你开始干扰筛选器。”
林玲突然抬头，“所以卡门启动筛选器，不是为了清除异种，是为了激活推演血脉，定位你？”
“对。”白允儿抬手，雷光在她指尖凝聚成一道细线，“他以为推演者已经灭绝，没想到你还能共鸣。刚才那一击，不是我劈的，是你的血脉在回应。”
楚河左眼又是一阵刺痛，像是有东西在眼底生长。
“未来不可改。”白允儿声音低下去，“我只能看，不能动。每一次预知，消耗一年寿命。我已经看了三次，还剩七次。”
“你还能看？”楚河问。
“最后一次。”她说，“代价是死。但我得告诉你怎么活。”
她双手合十，雷光骤然收缩，全部涌入她掌心，凝成一道极细的金线。那线悬在空中，颤动了一下，然后猛地刺向楚河左眼。
楚河没躲。
金线穿透眼球的瞬间，他脑中炸开一段记忆——不是画面，是感觉。他看见自己站在一片荒原上，天空裂开，无数眼睛从云层中睁开，盯着他。他想逃，但脚被钉住。然后他抬起手，用一根铁钎，狠狠扎进左眼。
痛，但解脱。
记忆碎片消失，楚河跪倒在地，左眼剧痛，泪水混着血流下。他能感觉到，那只眼睛还在，但里面的东西被烧断了，像是某种连接被切断。
“破局唯一方式，是主动献祭视觉。”白允儿声音几乎听不见，“不是摧毁基因锁，是让它‘以为’你死了。你的筛选器依赖左眼的晶体化视觉，一旦你自毁这层感知，系统判定宿主失效，会自动进入休眠。钢骨找不到能量源，卡门无法提取核心，林玲的反噬也会中断——因为指令源消失了。”
楚河抬头，声音沙哑，“你早就知道？”
“我知道你活不过三天。”她嘴角扯了一下，像是笑，“但我没想到，解法是你自己动手。”
林玲突然开口，“逻辑成立。基因锁能量与视觉神经耦合度达91.4%，若主动切断，系统将判定宿主死亡，进入72小时休眠期。足够我们转移并重建防御。”
刀疤李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把脸，“所以他得把自己弄瞎？”
“不是瞎。”白允儿纠正，“是让系统‘以为’他瞎了。真正的视觉还在，但推演功能失效。他还能看，但看不见威胁值，也看不见命运轨迹。”
楚河慢慢站起来，左眼还在流血，但他没擦。他能感觉到，那只眼睛里的灼热在退去，像是烧尽的电路。
“你为什么帮我？”他问。
白允儿没回答。她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像是被雷光一点点抽走实体。她的长发褪色，皮肤干枯，但站姿没变。
“我不是帮你。”她说，“我是还债。你们那批测试体里，有我妹妹。她死在第一轮筛选，因为……她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
楚河愣住。
“她也是推演者。”白允儿声音越来越轻，“她预见到系统会吞噬宿主意识，想警告你。但她没来得及说，就被清除了。而你活下来了，带着她的血脉残片。你的眼睛里，有她的‘看见’。”
雷光开始崩塌。
结界裂开一道缝，外面的风灌进来，吹散了电弧。白允儿的身影在光中淡去，像灰烬被风吹走。
“72小时。”她最后说，“别等我再来。”
光灭了。
结界消失，倒计时重新跳动：00:06:58。
林玲的瞳孔恢复蓝光，刀疤李靠在墙边喘气，卡门站在控制台前，手指还停在启动键上，像是被定住。
楚河站在原地，左眼血流不止，右手缓缓抬起，指尖悬在眼眶前。
他没动。
但他的呼吸变了，变得平稳，像是已经做出了决定。
风从破口吹进来，卷起地上的灰，打在楚河脸上。他没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