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引气入体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杂事院的简陋房舍内，油灯如豆，映照着陈凡因激动而略显潮红的脸庞。他盘膝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双手微微颤抖地捧着一本薄薄的、封面泛黄的线装书册。书页上，是四个古朴遒劲的大字——《基础引气诀》。
五十点贡献！他几乎耗尽了清理枯藤区所得的全部额外收入，加上之前省吃俭用攒下的贡献点，才终于从贡献阁换来了这本无数杂役弟子梦寐以求的入门功法。他没有一次性拿出所有毒血晶，而是分两次，间隔数日，兑换了其中两块较小的，换来了这三十五点贡献。谨慎，是在这陌生环境中生存的第一要则。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小心翼翼地翻开书页。书册不厚，内容却字字珠玑，深入浅出地阐述了何为“灵气”，何为“气感”，以及如何通过特定的呼吸吐纳和意念引导，感应并引动天地灵气入体，淬炼肉身，滋养神魂，最终在丹田开辟气海，踏入炼气期。
这与他之前凭借本能的粗浅呼吸，简直是天壤之别。
“气感为先，意守丹田，呼吸绵长，周天循环……”陈凡逐字逐句地研读，生怕漏过任何细节。他深知，这第一步，将决定他能否真正踏上仙途。
按照法诀所述，他调整坐姿，五心向天，闭上双眼，摒弃杂念，尝试着将意念沉入脐下三寸，那虚无缥缈的“丹田”位置。呼吸逐渐变得缓慢而深长，一呼一吸间，试图去捕捉那弥漫在空气中、无处不在的灵气。
然而，整整一个时辰过去，除了维持这个姿势带来的身体僵硬和呼吸不畅外，他什么也没有感觉到。丹田处空空如也，周围依旧是那片熟悉的黑暗和寂静，所谓的灵气，仿佛只是书中的臆想。
挫败感如同冰水，渐渐浸透心头。难道自己真的资质驽钝，连最基础的气感都无法产生？
他不甘心。回想起黑山村的冰天雪地，回想起与狼群的生死搏杀，回想起张猎户可能付出的代价……他不能倒在这里！
再次凝神静气，更加专注地去体会。这一次，他不再刻意追求“感应”，而是将注意力完全放在自身的呼吸节奏和身体内部最细微的变化上。
时间一点点流逝，就在他心神即将再次涣散之际，忽然，一种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异样感，从神魂深处传来！
是砺心玉！
那枚紧贴胸口的玉佩，似乎随着他深长的呼吸和意念的集中，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共鸣！一种熟悉的、带着刺痛感的波动，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他意识中荡开一圈涟漪。
就在这涟漪荡开的瞬间，他仿佛“看”到了！不是用眼睛，而是一种内在的感知——在他身体周围的黑暗中，出现了无数极其细微、闪烁着各色柔和光点的微粒！它们如同尘埃般漂浮、游动，有的活泼，有的沉静！
灵气！这就是天地灵气！
陈凡心中狂喜，但立刻强行压下，他知道此刻绝不能分心。他尝试着按照《引气诀》的方法，用意念去引导、吸引那些光点靠近自己，尤其是那些代表着温和土属性或水属性的黄色、蓝色光点。
可那些灵气光点仿佛拥有灵性，对他的意念爱答不理，偶尔有一两个靠近，触及皮肤后便迅速弹开，根本无法引入体内。
一次，两次，十次……一次次尝试，一次次失败。精神力的急速消耗让他额头见汗，脑袋开始隐隐作痛。那砺心玉带来的刺痛感，也随着他集中精神而变得明显，如同背景噪音干扰着他的专注。
“不行……方法不对？还是意念不够强？”陈凡眉头紧锁。他回想起法诀中提到的“凝神静气，契合物我”，又想到砺心玉那诡异的、能激发潜能的特性……
一个大胆的念头浮现：既然正常途径如此艰难，能否借助砺心玉那刺激神魂的痛苦，来强行提升意念的强度和穿透力？
这是个极其冒险的想法！砺心玉的反噬之苦他深有体会，一个控制不好，可能就是神魂重创的下场！
但眼前的困境，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爷爷的状况拖不起，张壮汉那些人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他必须尽快获得力量！
咬了咬牙，陈凡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再次沉下心神，但这一次，他主动将一丝意念，如同探针般，小心翼翼地刺向砺心玉的深处！
“嗡——！”
尖锐的剧痛瞬间爆发！如同烧红的铁钎刺入脑海！陈凡浑身剧震，差点惨叫出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但他死死咬住牙关，凭借顽强的意志，硬生生扛住了这波冲击，并将这股因痛苦而变得异常尖锐、清晰的意念之力，导向了体外感知到的灵气光点！
奇迹发生了！
在那股带着痛苦色彩的强韧意念笼罩下，周围那些原本散漫的灵气光点，仿佛受到了某种强大的牵引，纷纷变得“驯服”起来，主动朝着陈凡的身体汇聚而来！尤其是几点土黄色的光晕，顺利透过皮肤，沿着某种玄妙的路径，缓缓向丹田流去！
一股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暖流，第一次在体内生成！
成功了！
然而，维持这种状态需要持续承受砺心玉带来的神魂刺痛，对心神的消耗是巨大的。仅仅维持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陈凡便感到头痛欲裂，精神透支，再也无法集中意念，那股牵引力瞬间消散，刚刚引入体内的少量灵气也因失去引导而渐渐逸散。
他瘫倒在地，大口喘息，浑身被冷汗湿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大脑嗡嗡作响，太阳穴突突直跳，那种精神层面的虚脱感比肉体劳累更加难受。
但在他眼底深处，却燃烧着兴奋的火焰！虽然过程痛苦无比，虽然引入的灵气微乎其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他确实做到了！他感应到了灵气，并成功将其引入了体内！
这条借助砺心玉痛苦的“邪道”，似乎真的可行！
接下来的几天，陈凡的生活变成了固定的模式：白日里在百草园拼命劳作，积攒贡献点和锻炼体魄；夜晚则回到住处，在照顾爷爷之后，便开始这痛苦而危险的修炼。每一次引气入体，都如同经历一场酷刑，结束后必然伴随着精神恍惚和剧烈头痛。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每一次痛苦过后，他对痛苦的耐受度在提升，意念似乎也凝练了一丝，引入灵气的量和持续时间，也在极其缓慢地增加。
丹田处，那原本虚无的空间，开始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气旋般的暖意。
这一日晚间，陈凡刚刚结束一次短暂的修炼，正揉着刺痛的太阳穴缓解疲劳，房门被轻轻敲响了。
来人是李铁，他脸上带着一丝神秘和兴奋，压低声音道：“陈凡，好消息！坊市那边有个临时活计，报酬不错！看守一批刚从山外运来的低阶灵矿一夜，有五点贡献！就是需要点胆量，毕竟在宗门外围。去的人不多，我看你最近挺缺贡献的，要不要一起去？”
五点贡献，看守一夜？这确实比园内杂役划算太多。陈凡正愁贡献点增长缓慢，闻言心中一动。但他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谨慎地问道：“在宗门外围？安全可有保障？具体是何处？”
“就在山门往东五里的‘卸甲坪’，那是宗门物资交接的地方，有简易的防御阵法，平时也有巡逻队路过，安全应该没问题。”李铁解释道，“就是晚上风大，有点冷清。怎么样？干不干？”
陈凡思索片刻，觉得风险可控，便点头答应：“好，我去。”
次日黄昏，陈凡和李铁，连同另外三个接了任务的杂役，在杂事院一名执事的带领下，离开了玄岳宗山门，沿着一条碎石路向东而行。果然在五里外，看到一片依山开辟的平坦场地，地上散乱堆放着一些闪烁着微弱灵光的矿石原石，四周插着几面阵旗，散发着淡淡的灵力波动，形成一个简单的警戒圈。
执事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留下几盏防风的气死风灯，便返回宗门了。偌大的卸甲坪，顿时只剩下五个灰衣杂役，和一堆冰冷的矿石，以及四周呼啸的山风。
夜渐深，山风越来越大，吹得阵旗猎猎作响，气死风灯的火焰摇曳不定，在地上投下晃动的黑影。其他几名杂役有些紧张，聚在一起低声交谈，不敢远离灯光范围。陈凡则抱着柴刀，靠在一块巨大的矿石背后，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黑暗的山林，一边默默回忆着《引气诀》的要点，尝试在不动用砺心玉的情况下，单纯依靠法诀去感应灵气。效果甚微，但聊胜于无。
后半夜，就在众人困意渐浓之时，一阵细微的、不同于风声的“沙沙”声，突然从场地边缘的黑暗密林中传来！
“有动静！”陈凡第一个警觉起来，低喝一声，握紧了柴刀。
其他几人顿时睡意全无，惊慌地拿起身边的木棍、铁锹等简陋武器，紧张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黑暗中，几点幽绿的光芒缓缓亮起，伴随着低沉的、压抑的喘息声。很快，几头体型壮硕、毛色灰黑、龇着獠牙的妖狼，缓缓走出了树林，冰冷的狼眸死死盯住了场地中央的几人，以及他们身后那堆蕴含着灵气的矿石！
是嗅到灵矿气息而来的低阶妖兽“嗅灵狼”！
“妖……妖兽！”一个年轻杂役吓得声音发颤。
“别慌！结阵！背靠矿石！”李铁还算镇定，大声喊道，但声音也带着颤抖。他们这些杂役，何曾真正面对过妖兽？
五头嗅灵狼呈扇形缓缓逼近，口水顺着獠牙滴落，凶煞之气弥漫开来。简易的防御阵法似乎对它们威慑有限。
陈凡心脏狂跳，但经历过黑山生死搏杀的他，比其他人要冷静得多。他迅速判断形势：跑是跑不过狼群的，只能依仗地形和人数抵抗！他目光扫过狼群，迅速锁定其中一头体型稍小、似乎有些急躁的母狼。
“李铁，你带两人挡住左边两头！右边那头大的和后面那头交给我和柱子！”陈凡快速分配任务，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在这种时刻，他本能地成为了主心骨。
被点到的杂役下意识地听从，勉强组成防线。陈凡则和另一个叫柱子的壮实杂役，迎向了右侧那头最为雄壮的头狼和它侧翼的一头。
头狼低吼一声，猛地扑向柱子！柱子吓得闭眼胡乱挥舞铁锹，却被头狼轻易躲过，利爪眼看就要撕开他的胸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陈凡动了！他没有硬挡，而是侧步滑到头狼侧面，柴刀带着一股狠劲，精准地劈向头狼相对脆弱的腰腹！
“噗！”
刀锋入肉！虽然不深，却成功吸引了头狼的注意！头狼吃痛，怒吼着转向陈凡。
而陈凡在一刀得手后，毫不停留，借助冲势猛地撞向旁边那头试图偷袭柱子的妖狼，将其撞得一歪，为柱子争取了喘息之机。
他的动作简洁、高效，没有丝毫花哨，完全是生死搏杀中锻炼出的本能，带着一种以命换命的惨烈气势！砺心玉虽未主动激发，但那一次次痛苦修炼中凝练的意念，让他在危急关头更加冷静，判断更加准确。
混战瞬间爆发！李铁那边三人凭借人数和武器，勉强抵挡着两头狼的进攻，险象环生。陈凡这边，他独自牵制着头狼和另一头妖狼，身上很快添了几道爪痕，鲜血淋漓，但他眼神冰冷，柴刀挥舞，每每在关键时刻化解危机，竟一时不落下风！
他知道，久战必失！必须尽快打开局面！
瞅准一个头狼扑空的间隙，陈凡眼中厉色一闪，不退反进，整个人合身撞入头狼怀中，完全不顾另一头狼从侧后方的撕咬，柴刀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刺向头狼的咽喉！
“噗嗤！”
温热的狼血喷溅而出！头狼发出凄厉的惨嚎，重重倒地挣扎。
而陈凡的后背，也被另一头狼狠狠撕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剧痛传来，他闷哼一声，踉跄前扑。
“陈凡！”李铁惊呼。
就在这时，天边传来一声清越的剑鸣！一道淡青色的剑光如同流星般划过夜空，精准地射穿了剩余几头嗅灵狼的头颅！
场中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妖狼的尸体和几个惊魂未定的杂役。
一个身穿月白道袍、脚踏飞剑的年轻修士，缓缓从天而降，衣袂飘飘，神情淡漠地扫过现场，目光在浑身浴血却仍紧握柴刀站立的陈凡身上停留了一瞬。
“此处妖患已除。你等辛苦了，贡献点会加倍结算。”修士说完，也不等众人回应，剑光一闪，便消失在夜空中。
来得快，去得也快，如同神龙见首不见尾。
劫后余生的杂役们瘫坐在地，大口喘气。李铁等人围到陈凡身边，看着他背上狰狞的伤口，又是佩服又是担忧。
陈凡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他望着修士消失的方向，眼中闪烁着无比炽热的光芒！
御剑飞行！斩妖除魔！这才是他向往的力量！
而今晚的战斗，也让他意识到，即便没有砺心玉强行激发，他在生死间磨砺出的战斗意识和意志，同样是他宝贵的财富。
回到宗门，处理伤口，领取了双倍共十点贡献的报酬后，陈凡独自坐在房中。背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但他心中却一片火热。
他拿出《基础引气诀》，再次沉浸其中。这一次，当他尝试引气时，或许是经历了战斗的洗礼，心志更加坚韧，他发现自己对灵气的感应，似乎比之前清晰了一丝！虽然依旧微弱，但那种进步，是实实在在的！
仙路漫漫，道阻且长。但他已经迈出了最坚实的第一步。无论前路有多少艰难险阻，他都将凭借这凡骨与砺心，一步步走下去。
窗外，玄岳宗的星空，似乎离他近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