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工匠们顿时炸开了锅。
“火器累赘无用，打造那东西干甚？”
“是啊，有那功夫不如多打几把好刀！”
面对众人的质疑，文士不慌不忙，又从怀中取出几张图纸：
“诸位先看看这个再说。”
张铁头将信将疑地接过图纸，刚瞥了一眼就瞪大眼睛。其他工匠也凑上来，随即发出一阵阵惊叹。
“这，这火铳设计精妙啊！”
“看这枪机，竟能单手击发！”
“炮管如此铸造，确实不易炸膛。”
图纸上的设计远超他们的认知，火绳枪机的精铁火铳、铁芯铜体的前装火炮、甚至还有可调节射角的炮架设计。每一项都颠覆了他们对火器的认知。
“如何？”
文士看着工匠们震惊的表情，满意地点点头，
“可有把握打造？”
张铁头激动得胡须都在颤抖：
“大人，这些图纸是何人所绘？简直，简直是鬼斧神工！”
“这你们不必知道。”
文士收起笑容，
“岐王有令，你们打造火器火炮，不得有误。三月之内，我要看到第一批成品。”
工匠们顿时安静下来。三个月，要打造出如此精密的火器，谈何容易？
文士看出他们的顾虑，拍了拍手。一队侍卫抬着十几个大箱子走来，打开后，里面全是上等的精铁、铜锭、硝石、硫磺等材料。
“材料管够，人手不足可以再调。”
文士环视众人，
“岐王已为诸位的家人安排了最好的住处，月钱翻倍。只要尽心尽力，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言下之意也很明显，若有人三心二意，家人的安危就难说了。
张铁头深吸一口气，率先跪下：
“小人必竭尽全力，不负王命！”
其他工匠也纷纷跪地应诺。
“很好。”
文士点点头，
“从今日起，你们就住在这里。每十日可寄一封家书，三月后若成果喜人，自当与家人团聚。”
…
“如今火器制作已经开始，我也要去前线了。”
“你就这么急着去吗？战场凶险，不是江湖可比。”
林远抿着嘴，
“我不能浪费这一身武艺，也不想看到我们岐国的百姓被凌辱，沁儿。”
林远突然抓着岐王的手，
“我会让岐国变得更好的，一定会。”
在手背上匆匆一吻后，林远径直离开岐王府。岐王抚摸着自己的手背，不由得叹息：
“王兄，若是你在，有他辅佐，岐国何愁不兴，你为什么要去那虚无缥缈的十二峒。”
…
五日的急行军，林远和随行的十名凤翔卫终于看到了那座被硝烟笼罩的城池，岐国东境最后的屏障，潼阳关。
“再快点！”
林远抽打马鞭，喉咙里满是血腥味。沿途所见触目惊心：焚烧的村庄，遗弃的辎重，还有那些来不及掩埋的尸体，有士兵，更多的是平民。
城门处的守卫认出了林远的令牌，急忙放下吊桥。穿过城门洞时，林远仰头看见城墙上的斑驳血迹和密密麻麻的箭孔，心头一紧。
“林大人！”
一名满脸烟灰的将领匆匆赶来，铠甲上满是刀痕，
“末将陈桐，潼阳关守将。”
林远跳下马背，双腿一软差点跪倒，被陈桐一把扶住：
“前线情况如何？”
陈桐脸色阴沉，引着林远登上城墙：
“大人自己看吧。”
站在城垛边，林远倒吸一口冷气。城外平原上，朱梁联军的营帐如乌云般蔓延至地平线，少说也有五万之众。攻城塔、投石机等重型器械正在组装，更远处还有骑兵在操练。
“我们最多再守五日了。”
陈桐声音沙哑。
“箭矢只剩三成，滚油礌石早已用尽。最要命的是士气，士兵们已经三天没吃过一顿饱饭了。”
林远扫视城头，守军士兵个个面黄肌瘦，有的甚至抱着长矛就睡着了。但他们依然坚守在岗位上，这种顽强让他心头一热。
“援军何时能到？”
林远问道。
陈桐摇头：
“最近的援军也要十日。王上派人送信，说要等什么新式兵器。”
他苦笑一声，
“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林远眼睛一亮。新式兵器！看来山谷中的工匠们进展顺利。但眼下最紧要的，是如何为岐国争取这宝贵的五天时间。
“陈将军，给我一百骑兵。”
林远突然说道。
“什么？”
陈桐以为自己听错了，
“大人要骑兵何用？”
“出城袭扰。”
林远指向敌军营地，
“不求杀敌多少，只求让他们不得安宁，拖延攻城准备。”
陈桐瞪大眼睛：
“大人疯了？一百骑对五万大军，无异于以卵击石！”
“正面对抗当然不行。”
林远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但我们不按常理出牌。夜间偷袭粮草，拂晓骚扰侧翼，打完就跑。”
他指了指远处的一条山谷，
“那里地形复杂，适合小股部队周旋。”
陈桐还在犹豫，林远已经转身下城：
“每拖延一天，潼阳关就多一分希望。等岐王的新式兵器到了，局势就会逆转！”
林远说这话，只是为了给众人一点慰藉，新式兵器，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研发成功。
半个时辰后，潼阳关侧门悄悄打开，一百轻骑兵鱼贯而出。林远换上了一身普通骑兵的轻甲，腰间别着火铳，这是工匠们赶制出的第一批试验品，虽然只有五把，但关键时刻或许能派上用场。
“记住，我们的目标不是杀敌。”
林远对身后的骑兵们低声交代，
“烧粮草、毁器械、杀马匹，制造混乱后立刻撤退。所有人以哨声为号，三长两短就是集合。”
骑兵们面面相觑，这种战法闻所未闻，但林远坚定的眼神给了他们信心。
“出发！“
借着暮色掩护，这支小队如同幽灵般潜入平原。林远冲在最前，夜风刮在脸上，带着硝烟和血腥味。他心跳如鼓，却不是因为恐惧，这是一种奇特的兴奋，仿佛命运之手正推着他走向某个早已注定的时刻。
第一夜，他们烧毁了朱梁军三座粮仓，引发的大火照亮了半边天空。
第二天拂晓，他们伪装成朱梁骑兵混入营地，在饮马池投毒。
第三天午夜，他们用火铳远距离狙杀了正在巡营的敌军副将。
每一次袭击都精准狠辣，每一次撤退都干净利落。朱梁大军被这种神出鬼没的战术搞得疲惫不堪，不得不分出大量兵力保护辎重，攻城准备被迫推迟。
第四天黄昏，林远带着只剩六十余人的队伍躲在一处山洞休整。士兵们虽然疲惫，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们创造了奇迹，用一百骑牵制了五万大军。
“大人，您这战法跟谁学的？”
一个年轻骑兵忍不住问道，
“简直像狐狸戏耍猎犬！”
林远呵呵一笑，
“一位，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人。”
山洞内的篝火噼啪作响，林远正闭目养神，耳朵突然捕捉到一丝异响，是碎石滚落的声音。他猛地睁眼，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
“有情况！”
林远压低声音示警，周围的骑兵立刻惊醒，迅速抓起兵器。
几乎同时，一道银光从洞口飞射而入，直取林远咽喉。林远侧身闪避，那银线却如活物般转弯，眼看就要割向他的脖子。
“钟小葵！”
林远认出了这独特的武器，腰间的马刀瞬间出鞘，砰的一声斩断了银线。
洞口处，一个娇小的身影缓步走入。少女一袭紫衣，面容精致如瓷娃娃，手中把玩着剩余的银线，正是玄冥教的钟小葵。
“你们竟然藏在这里。”
钟小葵声音甜腻却带着寒意，
“林远，你扰的大军好苦。”
林远眯起眼睛，掏出腰间火铳稳稳指向对方：
“钟小葵，就你一个人？”
“当然不可能。”
钟小葵轻笑一声，拍了拍手。
洞外阴影处，两个诡异的身影飘然而入。正是黑白无常。
“交出性命，可留全尸。”
白无常阴森森地说道。
林远心头一紧。一个钟小葵已经难对付，再加上黑白无常，他们这支疲惫的小队恐怕凶多吉少。但坐以待毙不是他的风格。
“想要我的命？”
林远突然咧嘴一笑，
“得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话音未落，他猛地抬手，火铳对准洞顶早已布置好的绳索就是一枪。绳索断裂，事先准备好的巨石轰然落下，将洞口堵住大半。
“散开！按三号方案！”
林远高喊一声，骑兵们立刻分成三组，向不同方向突围。
黑白无常显然没料到这手，稍一愣神，林远已经一个翻滚冲到钟小葵面前。
“找死！”
钟小葵银线再出，这次直取林远双眼。
林远不躲不闪，左手突然扬起一把石灰粉，这是他从潼阳关带出来的，本是用来标记路线，此刻却成了救命稻草。钟小葵猝不及防，双眼被迷，银线失了准头。
“啊！我的眼睛！”
钟小葵尖叫一声，踉跄后退。
白无常见状大怒，爪子带着阴风砸向林远后心。千钧一发之际，一名骑兵飞身扑来，用身体挡下这一击，口吐鲜血倒地。
“老李！”
林远目眦欲裂，掏出另一把火铳对准白无常就是一枪。如此近距离射击，即便白无常武功高强也躲避不及，肩膀顿时炸开一团血花。
“师兄！”
黑无常厉声尖叫，一掌袭来。
林远就地一滚，却还是被毒掌擦中手臂，顿时一阵剧痛，伤口处迅速泛起诡异的青黑色，尸毒！
“哈哈哈！中了我师兄的尸毒，三刻之内必死无疑！”
黑无常狞笑着，正要再攻，突然背后一凉。转头看去，三名骑兵的长矛已经刺入他的后背。
钻心的疼痛让他全身一软，强撑着调用阴气护住身体，尤其是心脉，那长矛再深入一分，便可刺破他的心脏。
“你们，找死！”
黑无常暴怒，双手绞断了两名骑兵的脖子，可他背后也不断流出鲜血，若是不及时医治，怕是要命丧于此。
但这一耽搁，林远已经抓住机会，捡起地上老李掉落的腰刀，用尽全力掷向黑无常。刀光如电，正中黑无常胸口。
“走！”
白无常见势不妙，一把抓起受伤的黑无常，身形如鬼魅般从石缝中窜出，转眼消失不见。
林远没有追击，他知道当务之急是解决自己中的尸毒。转头看向仍在揉眼睛的钟小葵，他咬牙扑了上去。
“别动！”
林远用膝盖压住钟小葵的后背，一手掐住她的脖子，
“解药！”
钟小葵虽然眼睛疼痛，嘴上却不服软：
“休想！等你毒发身亡，我要把你的尸体炼成毒傀！”
林远感觉手臂的麻木感正在蔓延，情急之下，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举动，扬起巴掌，对着钟小葵的屁股就是狠狠几下。
“啊！你，你敢！”
钟小葵尖叫起来，声音里带着哭腔。这位平日里令人闻风丧胆的朱友贞近臣，此刻竟像个受欺负的小姑娘般挣扎起来。
“解药！”
林远又是几下，
“不然我让你在这些人面前面前光着屁股！”
周围的骑兵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和叫好声。这些日子被朱梁大军压着打的憋屈，此刻全都发泄了出来。
“打得好！”
“林大人威武！”
“再打重些！”
钟小葵羞愤欲绝，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住手！我给，我给还不行吗！”
她从腰间掏出一个小瓷瓶丢在地上。林远谨慎地捡起来，闻了闻，确认无毒后才倒出一粒吞下。很快，手臂上的青黑色开始褪去。
“早这么乖不就好了。”
林远松开钟小葵，却用银线将她双手反绑，
“带上她，我们立刻回潼阳关！这位钟大人，可是份大礼。”
钟小葵被拎起来时，脸上还挂着泪痕，恶狠狠地瞪着林远：
“你等着，玄冥教和大梁军不会放过你的！”
林远不以为然地拍拍她的头：
“省省吧，小丫头。”
转头对骑兵们喊道，
“弟兄们，回城！让朱梁大军看看，他们的钟大人是怎么被我们收拾的！”
骑兵们哄笑着押着钟小葵走出山洞。虽然折损了几名兄弟，但这场胜仗让他们士气大振。林远看着远处潼阳关的方向，心中暗想，有了钟小葵这个人质，或许能再为岐国争取几天宝贵的时间。
“林远，放了我，快放了我！”
“凭什么放了你？一个中天位的高手，对于朱友贞来说可是大损失，哼，想不到啊，玄冥教的人，也会折在撒石灰这种低级手段下。”
“谁能想到你会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
“你一直用银线，我还没说你呢，啪！”
又是一掌，钟小葵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言语。
“原来这么软啊。”
“你！”
钟小葵怒目圆瞪，撇过头不再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