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蝉鸣药香
入夏后的青岚宗被蝉鸣裹着,连风里都带着燥热。丹房的竹窗敞开着,穿堂风卷着药香掠过案几,张诚正趴在石桌上写药方,汗水顺着鼻尖滴在竹简上,晕开一小片墨迹。
“这鬼天气,连烈焰花都快蔫了。”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看着窗外被晒得打卷的骆驼刺,“北漠的巴图说他们那儿夏天靠沙棘果解暑,咱们要不要试试用它配点凉茶?”
墨砚刚把鲛人送来的海金沙分装完毕,闻言笑着点头:“再加点南疆的紫珠果,苗爷爷说那果子性凉,正好中和沙棘的燥。”他转身对正在给雪莲花浇水的阿蛮说,“让阿铃把她的铜铃拿来,苗寨的虫语说不定能让药材醒得快些。”
阿铃抱着铜铃跑进来时,裙摆沾着草叶,铜铃“叮铃”一响,丹房角落的紫苏突然直起了腰,叶片上的绒毛在风里轻轻颤动。“真的有用!”她眼睛一亮,举着铜铃绕着药架跑了一圈,沙狐追在她身后,尾巴扫过晾晒的红景天,带起一阵淡香。
正热闹着,山门外传来车轮碾石的声响。一个穿着青色布衣的青年赶着马车停在山门内,车厢上插着面小旗,绣着“走方郎中”四个字。他跳下车,对着丹房的方向拱手:“在下苏叶,从江南来,听闻青岚宗汇百家药法,特来讨教一二。”
青年的马车上堆着个巨大的木箱,打开一看,里面竟是满满一箱医书,从《黄帝内经》的古卷到民间的偏方手抄本,甚至还有几本用梵文写的异域医典。“这是我祖上三代走江湖攒下的,”苏叶摸着泛黄的书页,眼里带着珍视,“有些方子治怪病特别灵,比如这‘蝉蜕散’,能治小儿惊风,就是缺了几味关键药材,听说你们这儿各族药材齐全……”
张诚立刻凑过去,指着其中一页:“这个方子我见过类似的!魔族的烈焰花籽磨成粉,能代替这里的‘龙涎香’,还便宜!”他转身往药柜跑,“我这就配给你看!”
苏叶又惊又喜,跟着张诚进了丹房,两人对着医书讨论起来,时而争执,时而拍着大腿叫好。墨砚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药长老说的“医道在民间”,这些走江湖的郎中手里,藏着多少没被记录的智慧啊。
阿蛮给苏叶端来凉茶,笑着说:“你这箱子医书,比我们的《万族药经》还杂呢。”
苏叶喝了口茶,眼睛一亮:“这茶里有沙棘的酸、紫珠果的甜,还有点清凉的薄荷味,是各族药材配的?”他放下茶碗,从怀里掏出个小册子,“那我也不能小气,这是我在岭南学的‘凉茶谱’,用当地的瘴气草和海盐就能煮,治中暑特别管用,送给你们!”
墨砚接过小册子,上面的字迹娟秀,还画着草药的形态,旁边注着“某年月日,于雷州半岛见老妪用此方救十余人”,显然是用心记录的。他突然有了个想法:“苏兄若不嫌弃,不如在青岚宗多住些日子?把你走江湖的见闻和方子都记录下来,补充进《万族药经》里,也算给后世留份念想。”
苏叶眼睛一亮,当即答应:“求之不得!我早就想找个地方整理这些方子,只是走江湖太漂泊,没想到能在青岚宗得偿所愿!”
接下来的日子,丹房里又多了道忙碌的身影。苏叶白天跟着各族弟子学习辨识药材,晚上就在灯下整理医案,他的马车上渐渐堆满了新抄的药方——有矮人族的“矿毒方”,有羽族的“风疾散”,还有苗寨的“蛊毒解”,每一页都写着“青岚宗汇录”。
七月初七那天,青岚宗的药圃里突然热闹起来。各族弟子聚在同心草旁,苏叶正在给大家讲“七夕驱虫”的习俗:“江南一带这天要挂艾草,咱们这儿有这么多药材,不如配个‘驱虫香囊’?”
阿铃第一个响应,摘了把紫绒根的叶子:“这个叶子揉碎了,蚊子不敢靠近!”巴特尔抱来北漠的沙棘果:“俺们那儿用这个泡水,能防蛇!”苏叶则从箱子里翻出几张蝉蜕:“这个晒干了磨成粉,混在香囊里,小儿戴了不闹夜。”
张诚抱着魔族的烈焰花走来,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这个……烧成灰能驱蚊,就是味儿大点,不知道行不行。”
“怎么不行?”苏叶笑着接过,“药无定法,管用就行!”他将烈焰花灰和蝉蜕粉混在一起,又加了点沙棘果干,用雪族的冰蚕丝布包起来,做成个小小的香囊,“你看,各族药材合在一起,就是最好的驱虫药。”
夕阳西下时,每个弟子手里都多了个香囊,样式各异——有的用羽族的羽毛装饰,有的挂着鲛人的珍珠,有的系着苗寨的红线,却都散发着同样的药香。沙狐脖子上也挂了个迷你香囊,得意地在人群里跑来跑去,铜铃声和欢笑声混在一起,像首轻快的歌。
墨砚站在万法殿前,看着苏叶将新整理的“驱虫香囊方”放进《万族药经》的新卷,上面写着“江南苏叶录,青岚各族合制”。同心鼎的光芒在暮色里泛着温润的光,鼎身的符文又多了几笔江南的水纹,是苏叶特意请鲛人长老刻的,说“让江湖的风也能融进这鼎里”。
蝉鸣渐渐歇了,晚风带着药香掠过石阶。苏叶的马车旁,新栽的江南薄荷已经发了芽,叶片上的露珠在月光下闪着光,像极了他刚来时眼里的期待。墨砚知道,这《万族药经》又厚了一分,而青岚宗的故事,还在继续——就像这夏夜的蝉鸣,此起彼伏,永远不会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