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旗不知何时已经晃了过来,潇洒地给三位皇子见了礼。
然后幸灾乐祸地敲了敲妹妹的帷帽:早该猜到,爹哪可能只罚你抄书?这《女诫》要背下来才是要命。
谢绽英头也不抬,只是指了指角落的位置:天歌,回去那边继续背。等开席用膳,宴毕回家。
大哥!谢天歌跺了跺脚,我发誓,我今天真的不会闯祸的!你别跟爹一样总盯着我行不行?
不行。谢绽英的回答干脆利落,像一把出鞘的剑。
谢天歌鼓着腮帮子,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那我要坐这边!
这是我和你二哥的位置。谢绽英抬眼,目光如炬。“女眷席在那边!”
我才不要一个人孤零零坐在那边!谢天歌抱起胳膊,突然眼睛一亮。指着赫连誉身旁的赫连雪瑶,喏,那不是有个现成的例子?北疆的小郡主都能坐男宾席,我为什么不行?
曲长平闻言,下意识在自己和曲应策之间挪了挪:要不...坐这里?
今日的座椅显然是皇后娘娘的精心安排过的。
为了让年轻人们能更自在地交谈相看。每个席位都是长案几和长椅的搭配,可容下两人的长椅,四人的长椅皆有配置。
谢家兄弟那边的座椅虽算是宽大,却因谢绽英挺拔如松的军人坐姿和谢云旗潇洒不羁的坐相,两个高大身影几乎占满了整张椅子。
谢天歌若是硬挤过去,怕是会被两位兄长宽阔的肩膀夹在中间,活像只困在石缝里的小兽。
而三位皇子的主位则是不同,这张雕龙纹的长椅足可容纳四五人同坐,谢天歌若坐进去根本不会拥挤。
谢天歌挑眉看了看那个空档,二话不说就挤了进去。她落座的瞬间,曲应策像是被火燎了似的,猛地往旁边一挪,差点撞翻案几。
你——曲应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俊美的脸上写满了嫌恶。“离我远点!”
曲怀安见状,连忙打圆场:谢家小……姐若是不嫌弃,可以坐我这边...
她坐这里挺好。曲长平突然冷声打断,眼神锐利地扫了二皇子一眼。
曲怀安笑容僵在脸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边缘:...是臣弟多事了。
谢天歌浑然不觉这微妙的气氛,反而舒服地往后一靠,顺手从曲长平面前的果盘里拈了颗葡萄,从帷帽下塞进嘴里:还是大殿下通情达理。
曲长平对谢天歌的夸赞很是受用,把身前装葡萄的碟子往谢天歌的座前推了推。
谢天歌身上有一种别的女子没有的淡淡的幽兰清香,曲应策在尚学堂每日坐在她后座,清风吹来这个味道就会有意无意地飘荡在他的鼻尖。
这会儿谢天歌如此近距离地坐在他旁边,这股香味更明显了,熏得他心底莫名的焦躁。
谢天歌就像个小松鼠一样,卡查卡查地在他旁边咬着水果。
曲应策蹙眉训斥道:谢天歌,你的《女诫》背到哪去了?共食不饱,共饭不泽手这句可还记得?
谢天歌侧首冲他龇了龇牙,问道:三殿下这么熟,莫非也背过?
蠢人才需要死记硬背。曲应策修长的手指正把玩着酒杯,眼底闪过一丝讥讽,这等粗浅文字,看一遍便记住了。
你说谁蠢!
谢天歌猛地掀开帷帽,一张精心妆点的小脸气得通红。
她今日画了淡雅的妆容,白皙的脸颊上扫了淡淡的胭脂,柳叶眉下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格外明亮。
小巧的朱唇在阳光下泛着水润光泽,现下她气鼓鼓的小贝齿咬着唇瓣,看上去更是娇艳欲滴。
曲应策原本漫不经心的目光在这一刻凝固了。
他手中的酒杯悬在半空,紫红色的酒液映着少女明媚的容颜。
微风拂过,帷帽的轻纱在她身后飘舞,鬓边的粉色珊瑚花轻轻摇曳,衬得她整个人如画中仙子般灵动。
你...蠢~曲应策喉结滚动了一下,突然觉得胸口发闷。
懒得理你!他匆忙灌下一口酒,说罢几乎是落荒而逃一般离开了。
你们可都听见了!谢天歌转身望向曲长平和曲怀安,小脸气得鼓鼓的,他骂我蠢!我要告诉姑姑,你们得给我作证!
曲长平却像被施了定身术,呆呆地望着眼前这张从未见过的娇颜。
往日那个上蹿下跳的小霸王,此刻眼波流转间竟带着说不出的娇媚。
他机械地伸手替她重新戴好帷帽,声音干涩:天...天冷,别着凉。
一旁的曲怀安更是夸张,手中的葡萄掉在地上,滚到了谢云旗脚边。
噗——谢云旗一口酒全喷了出来,扶着谢绽英的胳膊直咳嗽,大哥!那...那是咱们家天歌?
谢绽英淡定地抿了口茶,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要不然呢?
不是...谢云旗用袖子擦了擦嘴,又忍不住探头张望,天歌女装居然这般好看啊...谁给她捯饬的?
阿莹。谢绽英简短回答。
谢云旗皱着眉头,用手肘捅了捅身旁的谢绽英:大哥,就这么由着天歌与三位殿下同席,当真妥当?
既然三位殿下都没有意见。谢绽英指尖轻抚茶盏边缘,目光扫过正晃着腿数葡萄的妹妹,那我们急什么。
这三位殿下皆是龙章凤姿,却各藏锋芒。
曲长平身为皇长子,举手投足间尽显天家气度。朝堂上议政时张弛有度,民间赈灾时体恤民情,倒真有几分贤王风范。只是那温润如玉的表象下,藏着多少帝王心术,就未可知了。
二皇子曲怀安最是耐人寻味。面上总是带着春风化雨般的笑意,待人接物八面玲珑。可谢云旗亲眼见过他处置叛奴时的狠辣——明明嘴角还噙着笑,转眼间就能让人血溅三尺。这般睚眦必报的性子,偏生藏得滴水不漏。
至于三皇子曲应策...谢云旗不自觉地摩挲着酒杯。这位年纪最轻的殿下,反倒最让人捉摸不透。那双洞若观火的眸子,总能先一步看穿他人心思。更可怕的是,你永远猜不透他淡漠的表情背后,究竟在谋划什么。
这三位天潢贵胄,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谢云旗倾身凑近兄长,声音压得极低,“姑姑想让天歌做皇后,可这三位谁知道哪位才是未来的皇帝!”
谢绽英淡淡的喝了口茶,眼神却格外凌厉,“她想嫁谁,谁便是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