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南三区驻点内。
顾默坐在廊下的石凳上,捏着枚刻着细微符文的铜针,正小心翼翼调试着各种琉璃管药水。
石板旁放着一小瓶泛着银光的液体,是他自己提炼出的特殊药水。
这几日他没再前往北关街,每天不是解决普通邪祟,就是研究自己的东西。
此时院门哐当一声被撞开。
只见李婷婷、吴风、吴鸣三人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模样狼狈得不成样子。
李婷婷的袖口被划开一道大口子,露出里面渗血的擦伤,原本整齐的发髻散了一半,几缕头发贴在汗湿的脸颊上。
吴风的护腕断了,手臂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沾着血迹。
吴鸣更惨,裤腿被撕得只剩半截,膝盖磨破了皮,走路一瘸一拐,手里的测阴罗盘摔得外壳都裂了。
顾默立刻放下铜针,起身快步走过去:“怎么回事?遇到邪祟了?”
“不是邪祟,是聚义堂的人!”吴鸣扶着墙,喘得说不出完整的话,脸色又青又白。
李婷婷抹了把脸上的汗,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我们按巡逻路线走到西巷口,就看见聚义堂的人在圈地盘。”
“他们拿着刀,把百姓的铺子都砸了,还说要选十个活人,扔去邪祟领域里祭祀!”
“说这样能让领域安分,以后那片地盘就归他们管!”
“祭祀?”顾默的眉头骤然拧紧,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吴风咬着牙补充:“我们看不过去,上前拦了一句,结果他们二话不说就动手!”
“带头的那个汉子,说是聚义堂新提拔的堂主,内劲六层的修为,下手又狠又毒。”
“若不是我们借着巷子地形跑得快,恐怕就不是擦伤那么简单了。”
顾默没出声,而是陷入沉思。
聚义堂的胆子,竟大到了这个地步。
逼人祭邪祟,这已经不是黑帮争地盘那么简单了。
触犯了西安城的底线,无视了衙门的人命管控,更违背了城主府严禁以人饲祟的铁律,等于同时得罪了三个司!
他们是疯了,还是背后有人撑腰,敢这么肆无忌惮?
“你们先处理伤口。”
“吴鸣,李婷婷,给我指方向,我倒要去看看,聚义堂的人,到底有多大的底气。”
三人没想到顾默会亲自出面,愣了一下,随即眼里都燃起了光。
李婷婷从怀里掏出帕子,简单擦了擦脸上的灰,有些担忧的说道:“顾对,对方可是内劲六层啊!我们过去真的有用吗?”
“这事在我们的地盘发生,他们要拿活人祭祀邪祟,已经归镇邪司管了,所以不管怎么样都必须过去一趟。”
“不管我们能不能解决这事,最起码到可以向上面的人交代。”
虽然顾默如此说,但真正让他有勇气前往的,还是自身的实力。
那个新堂主内劲六层,他根本不惧。
吴风说道:“就在西巷口往南,那片刚被聚义堂占了的杂货街,他们还在那儿逼百姓签字画押,同意选祭品!”
片刻后,顾默挎上长刀,腰间别着蚀灵盏,跟着三人往西巷口走。
路上,李婷婷忍不住问:“顾队,百姓说早就去衙门报过案了,怎么到现在都没人来?”
提到衙门,吴鸣的火气先上来了:“还能怎么着?肯定是又推三阻四!”
“上次我们查庆春班旧案,去衙门调个卷宗,都被他们晾了半天,说什么人手不足,优先处理刑案。”
“这逼人祭邪祟,难道不是天大的刑案?”
吴风也皱着眉叹气:“我听说衙门最近把人手都调去北城了,说是那边画域邪祟闹得凶,南城这边就剩几个老捕快守着。”
“可再怎么人手不足,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聚义堂草菅人命吧?以前黑风堂再横,也没敢动人祭的念头!”
李婷婷咬着唇:“我看啊,说不定是聚义堂给衙门塞了好处。”
“不然他们怎么敢这么明目张胆?上次黑风堂输了之后,聚义堂吞了不少地盘,赚的银子可不少。”
顾默没接话,只是脚步越来越快。
他心里清楚,衙门的不作为,未必全是收了好处,更多是选择性忽视。
西安城各处邪祟爆发,他们本就自顾不暇,面对有实力的黑帮,自然会优先维稳,而非硬碰硬。
可这种维稳,却是以百姓的性命为代价,何其讽刺。
很快,几人就到了杂货街街口。
远远望去,原本热闹的街道此刻一片狼藉。
店铺的门板被砸得稀烂,货物散落一地,十几个穿着聚义堂黑衣的汉子,正拿着刀站在街中央,把二十多个百姓围在墙角。
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手里拿着一张泛黄的纸,正对着百姓们吼。
“签!都给老子签!选十个祭品,等会送进过去,以后这街就是聚义堂的地盘,保你们安安稳稳的!”
“不签?行啊,那今天就先把你们几个老的拖进去祭祟!”
他说着,伸手就要去拽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太太。
老太太吓得浑身发抖,却死死抓着墙根不肯动。
“住手!”顾默的声音不算大,却像一道冷箭,穿透了街上的嘈杂。
那横肉汉子回头,看到顾默身上的镇邪司制服,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却没停手,反而更用力地拽了老太太一把。
“哟,镇邪司的来了?怎么是来管我们聚义堂的闲事?”
他身边的几个汉子也跟着哄笑起来,一个瘦高个阴阳怪气地说。
“镇邪司不是管邪祟的吗?我们这是帮你们安抚邪祟,省得它到处作乱,你们该谢谢我们才对!”
“谢谢你们?”
顾默一步步走近,眼神冷得像冰。
“逼人祭祟,还敢说安抚?你们眼里,还有城主府的律法吗?”
横肉汉子嗤笑一声,把手里的纸往地上一扔,踩了几脚。
“律法?在这南城,我们聚义堂的规矩,就是律法!”
他挺了挺胸,故意提高嗓门:“实话告诉你,老子几个,以前都是衙门当差的!”
“知道衙门怎么做事吗?有钱能使鬼推磨!你们镇邪司又怎么样?真要跟我们撕破脸,你以为总部会为了你一个小队长,跟我们聚义堂开战?”
“就是!”瘦高个附和道。
“黑风堂倒了,现在南城是我们聚义堂的天下!你们镇邪司要查邪祟,就得靠我们帮着维持地盘。”
“衙门要收税,也得看我们的脸色!百姓?不过是我们手里的筹码罢了,祭个祟怎么了?能换我们安稳,值了!”
周围的百姓们听得浑身发抖,却没人敢出声反抗。
聚义堂这几日打砸抢烧的狠劲,他们都看在眼里,谁要是敢说个不字,轻则被打,重则被拖走,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有人悄悄抹眼泪,有人攥紧了拳头,却只能低着头,任由聚义堂的人在面前嚣张跋扈。
顾默看着眼前这一幕,眼神眯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