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尘未散,山间云雾骤然翻涌如沸。
许靖安抬眸望向天际,只见九道紫雷锁链自云层垂落,锁链尽头立着一名紫袍老者,正是秦观。
他负手而立,衣袂间雷纹隐现,目光却落在秦桃桃身上,复杂中透着一丝释然。
“父亲……”
秦桃桃踉跄起身,绯红小扇已碎,心口龙心跳动如鼓。
秦观未应,反手一挥,雷链化作流光没入地底。
“小子你可知这龙灵为何甘愿认你为主?”
许靖安忙规规矩矩站好,低声回应道:“晚辈不知。”
“因为它要借你之手,斩断秦家与龙脉的因果。”
秦观忽然大笑,袖中飞出一卷血色帛书,正是当年燕狂徒留下的化龙秘典残页:“四百年前,燕前辈以化神之力镇压龙灵,却暗中将龙魂三分,龙珠藏灵、龙骨化器、龙心转世。桃桃出生时天降异象,我便知她是龙心所化。”
他目光渐冷,“但秦家世代以龙气修炼,若龙灵重生,秦家雷法根基必毁。所以我以桃桃为饵,引你入局。”
原来,秦观早知女儿身负龙心,却故意将她培养为秦家嫡系,甚至默许她接近许靖安。
“解铃还须系铃人,唯有施咒之人,才能承受龙灵反噬,替秦家斩断与龙脉的孽缘。”
葫芦中的幼龙突然暴起,龙影暴涨十丈,龙瞳死死盯住秦观:“秦老贼!你抽我族龙气四百年,此仇不报,天诛地灭!”
话音未落,一道血色雷霆自龙口喷出,直劈秦观眉心。
秦观不避不闪,任由血雷贯体,嘴角溢出一丝黑血,却笑道:“这一击,算我还你龙族利息。但真正的债主,可不是我。”
他拿出一把密钥,交给许靖安。
“燕前辈当年留此物于我,说龙灵重生之日,便是秦家解脱之时。如今,也算物归原主。”
秦观身影一晃,消散在二人眼前。
秦桃桃靠在一旁的石柱上,脸色苍白,额角渗着虚汗,眼神却紧紧锁住那把钥匙。
“父亲……终究是留了一线生机。”
她声音有些微颤,但很清晰,“这是燕前辈当年封在矿脉核心的东西,它能引雷脉,抚龙息。主人,玄一宗银月峰雷池是眼下唯一的去处。”
“回玄一宗。”
许靖安点头,握紧了钥匙。
腰间的雷劫葫芦震动得厉害,葫身温度灼人。
幼龙急促的意念混杂着痛苦与对新生的渴望,不断冲击着他的心神。
“还能支撑?”
秦桃桃心疼的望着许靖安。
许靖安勉力站直,手按在心口:“死不了,但路上不能再耽搁。”
没有多余的言语,千影万里消的法力散开,化作一片朦胧虚影裹住两人。
虚影贴着峰峦与断崖疾行,避开空中残留的混乱灵力气旋。
二人遁速极快,却依旧在许靖安紧绷的神经下显得迟缓。
峭壁与险峰在身后飞速倒退,唯有玄一宗笼罩在群山灵雾中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玄一宗,银月峰,陡峭孤绝,宛若一柄倒插入云的寒铁巨剑。
峰顶终年缭绕着银紫色的雷云,轰鸣之声隐隐传来,正是宗门引以为傲的雷池所在。
两人径直落在峰顶殿前广场。
磅礴精纯的雷灵之气扑面而来,寻常修士只觉得皮肉刺痛,神魂震荡,但对此刻的许靖安和他腰间的葫芦而言,这却是唯一的甘霖。
“靖安有生死要事,面见银月师叔。”
许靖安强压下葫芦内幼龙几乎破壁而出的狂暴挣扎,朗声高喊道。
“靖安!”
声音刚落,一道冷冽如九天月华的剑光瞬息而至。
一名身着银纹素白道袍的女子悄无声息地立于殿前玉阶之上。
她身姿颀长,看似三十许人,面容清冷如霜雪雕琢,眉眼间蕴着经年雷霆淬炼出的锐利,更有一股元婴修士才有的渊深气势。
正是银月峰峰主银月剑姬。
她的目光扫过狼狈的两人,在许靖安腰间剧烈震动的雷劫葫芦上略作停留。
“雷火交缠,龙怨沸腾……这葫芦里装的是?”
“龙……”
许靖安不敢怠慢,恭敬呈上密钥。
“这世上竟还有龙族?!”
银月剑姬惊疑的接过密钥,指尖注入一缕精纯至极的银色雷光。
“来的刚好。”
银月剑姬抬眼看向许靖安,“你葫芦里那条挣扎的小龙,再耽搁片刻,要么爆体魂散,要么龙怨反噬,堕入魔道。将它投入雷池核心!记住,抱元守一,紧守心神,你与它有契,此刻便是共渡此劫!”
话音未落,许靖安腰间的雷劫葫芦再也无法压制。
葫口炸开,一道赤红如血、夹杂着无尽怨念和破碎鳞甲光影的龙形煞气冲天而起!
幼龙彻底暴走了!
它初生便被算计,龙身被分,龙气被窃四百年,怨毒早已深入骨髓。
此刻脱困,又被这无尽雷力刺激,戾气直冲九霄,龙瞳赤红如血泉,只想将眼前能看到的一切生灵撕碎!
那狂暴的小小身躯直扑离它最近的秦桃桃……承载着龙心的人形化身。
“孽畜!休得妄为!”
银月剑姬眸光一冷,并指如剑,遥遥虚斩。
一道极细极亮,分割光与暗的银色剑芒凭空闪现,堪堪斩在幼龙冲势之前的地面上。
嗡!
剑痕所在,空间为之一滞。
“嗷……”
幼龙撞在那无形的剑之界限上,发出一声痛苦的厉啸,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凌厉剑意狠狠弹开,方向不由自主地被偏转,滚雷般砸入那翻腾的雷池之中!
轰隆!!!
龙入雷渊,如巨石投入熔岩之海,整个银月峰都为之一震。
雷池瞬间彻底沸腾!
万千道或粗或细或银或紫的雷霆如同嗅到血腥的鲨群,从四面八方疯狂地涌向坠入池中的幼龙!
电光炸裂,雷火飞溅,将幼龙的身影完全吞没!
秦桃桃望着雷池中经受无尽痛苦洗礼的龙影,脸色越发苍白,心口处那属于她的龙心跳动得异常剧烈,与池中的幼龙共鸣,传递着复杂的悲悯与同源的悸动。
许靖安亦不好受。
他与幼龙缔结灵宠契约,已有本命相连的微弱感应。
“我的雷灵根……呃!!!”
雷池中幼龙承受每一分撕裂的痛苦,都仿佛有无数细针狠狠扎在他的神魂之上!
“要……死了……”
识海翻腾,丹田气海中的灵力不受控制地随之翻涌逆冲,喉头一甜,一丝鲜血便溢出嘴角。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