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的祭坛上,唯有小赤龙低沉的呜咽和赤金暖流洒落的细微声响。
叶凡顺着小赤龙指引的目光望去,心脏猛地一跳!那株扎根于青铜裂缝、笼罩在朦胧混沌气中的三叶小树苗,在经历了毁天灭地的战斗后,竟毫发无损!它静静矗立在巨大的青铜棺旁,渺小却又无比坚韧,散发出的生命气息如同黑夜中的灯塔,纯粹、磅礴,带着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古老诱惑。
“那…那是什么神药?!”庞博也看到了,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仅仅是逸散出的一丝气息吸入肺腑,就让他沉重的伤势似乎都轻了一分,枯竭的体力也涌起一丝暖流。这绝对是逆天的造化!
小赤龙再次发出一声催促般的低吟,龙瞳紧紧盯着那株小树苗,又焦急地看了看地上气息越来越微弱的伍小满。它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想要救活这具几乎被打碎的躯体,非此神药不可!
叶凡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撼与对小赤龙和那口诡异巨棺的疑虑。伍小满是为了救他们才落到如此境地,右臂湮灭,本源枯竭,命悬一线!无论如何,必须一试!
“庞博,守着小满!”叶凡沉声道,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体内残存的微弱神力艰难运转,一步步朝着祭坛中心,朝着那口沉寂的巨棺和棺旁的神药走去。每一步都牵动着伤势,钻心的疼痛提醒着他自身的油尽灯枯,但他的眼神却异常坚定。
小赤龙并未阻止,只是悬浮在伍小满上空,警惕地注视着叶凡的动作,以及那口巨棺。
越是靠近,那股磅礴的生命精气就越是清晰,如同温暖的泉水包裹着身体,让叶凡精神都为之一振。但同时,一股源自青铜巨棺的、苍茫厚重的无形威压也愈发清晰,如同背负着一座无形的大山,每一步都沉重无比。他体内的万物母气鼎碎片共鸣得更加剧烈,仿佛在提醒他棺中存在的恐怖。
终于,他走到了距离巨棺和神药不足三丈的地方。那三片奇异的叶子在混沌气中若隐若现,叶片脉络如同大道符文,流淌着晶莹的翠绿神光。叶凡甚至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足以生死人肉白骨的浩瀚生机!
然而,就在他准备再向前迈步,伸手去采摘那近在咫尺的希望时——
嗡!
一声轻微的震动,并非来自青铜巨棺,而是来自那株神药扎根的青铜地面!地面上的古老符文再次亮起微光,并非之前开启阵图时的幽暗光芒,而是一种柔和的、充满生机的淡绿色光晕,迅速在神药周围勾勒出一个直径约一丈的圆形屏障!
屏障如同水波般荡漾,看似脆弱,却散发出一股坚韧的守护之力,将叶凡隔绝在外!
“禁制?!”叶凡脸色一变。果然,这等逆天神物,绝非唾手可得!他尝试着将手按在淡绿色的光幕上。一股柔和但极其强大的排斥力传来,如同按在了坚韧无比的橡皮墙上,根本无法穿透,更别说破坏。
他体内神力本就不多,此刻强行催动,试图冲击光幕。
噗!
力量如同泥牛入海,光幕纹丝不动,反而一股反震力传来,震得他本就受创的脏腑一阵翻腾,嘴角溢出一缕鲜血。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撼动不了这守护禁制!
“叶子!”庞博在远处看得心急如焚。
就在叶凡感到棘手绝望之际,悬浮在伍小满上方的小赤龙再次发出一声龙吟。这一次,龙吟声中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不再急促,反而显得庄重而悠远。同时,它脖颈下那片带着青铜纹路的逆鳞,光芒大盛,柔和而稳定,散发出与那口巨棺同源的古老气息。
随着小赤龙的吟唱和逆鳞光芒的照射,那守护神药的淡绿色光幕,竟如同冰雪遇阳般,缓缓波动起来!光芒流转,在叶凡面前的位置,光幕如同水帘般向两边分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通向神药内部的通道!
通道只维持了短短一息,便迅速合拢!
叶凡瞳孔一缩,没有丝毫犹豫!他强提最后一口精气,身影化作一道残影,瞬间穿过那短暂开启的通道!
一股浓郁到极致的生命精气扑面而来,让他几乎要醉倒!他不敢有丝毫耽搁,甚至来不及细看这神药的形态,目光瞬间锁定其中一片流转着最强生命波动的翠绿叶片!
伸手!采摘!
指尖触碰到叶片的刹那,一股温润磅礴的生机瞬间涌入指尖,让他精神一振!叶片入手微凉,却重逾万钧,仿佛托着一片浓缩的生命海洋!
成功了!
叶凡心中狂喜,立刻抽身后退!就在他退出通道的瞬间,那淡绿色的守护光幕再次闭合,恢复如初。
他不敢停留,甚至不敢多看一眼那口沉寂的巨棺,立刻转身,踉跄着奔向伍小满倒下的位置。
“拿到了!”叶凡将那片流转混沌气、散发着浓郁生命绿霞的神药叶片递到小赤龙面前。
小赤龙赤金色的龙瞳看着那片叶子,又看了看地上气若游丝的伍小满,眼中竟流露出一丝极其复杂的不舍和悲伤,仿佛这叶片与它有着某种深刻的联系。但它没有犹豫,对着叶凡点了点头。
“怎么用?”叶凡急切地问。
小赤龙伸出小巧的龙爪,指向伍小满那焦黑空洞的右肩伤口,又指了指他布满裂痕、暗蓝星点几近熄灭的心口石核位置。
叶凡瞬间明了!这神药精华,必须直达本源伤处!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叶片,走到伍小满身边。伍小满的气息已经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到,脸色灰败如同石雕,心口的裂痕似乎又蔓延了几分,那点暗蓝光芒微弱得如同风中的残烛。
“小满…撑住!”叶凡低声说着,眼神一凝。他催动体内最后一丝神力,引导着叶片中磅礴的生机精华。
嗡!
翠绿的神霞自叶片上流淌而出,在叶凡的引导下,一分为二!
一股如同最精纯的翡翠溪流,带着浓郁得化不开的混沌气,精准地灌向伍小满右肩那狰狞的焦黑断口!
另一股则更加凝练,如同碧绿的星河,蕴含着最本源的造化之力,直指他心口那濒临破碎的石核!
嗤——!!!
当第一股混沌神霞接触到焦黑断口的瞬间,如同滚油泼雪!焦黑的死肉、残留的毁灭性能量痕迹、甚至那深入骨髓的阴寒煞气,都在霸道而温和的混沌生机下迅速消融、净化!肉眼可见的,焦黑褪去,露出下方鲜红的、蠕动的肉芽!血管、神经、筋膜…正在以一种超越常理的速度疯狂滋生、交织、重构!一股沛然的生命力从断口处爆发开来!
而那股灌入心口石核的碧绿星河,则如同久旱甘霖,瞬间包裹住那布满裂痕的暗蓝星点!濒临熄灭的星点如同被注入了无穷动力,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烈光芒!暗蓝的星辉与碧绿的生机相互交融、渗透!石核上蛛网般的裂痕,在磅礴生机的滋养下,如同被无形的手抚平,开始缓慢而坚定地弥合!一股微弱但异常坚韧的心跳搏动感,从伍小满的心口传递出来,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有力!
“嘶…有效!真的有效!”庞博看得目瞪口呆,这简直是神迹!
叶凡也松了口气,但脸色依旧苍白,引导神药精华对他负担极大。他能感觉到,伍小满体内那近乎枯竭的生命本源,正在被这混沌神药强行唤醒、点燃,如同在干涸的河床上重新引来了滔天洪水!
“呃…”
一声极其微弱、如同梦呓般的呻吟,从伍小满口中发出。
叶凡和庞博精神一振!
只见伍小满紧闭的眼皮剧烈地颤动了几下,覆盖在体表的部分石化区域,如同龟裂的陶片般簌簌掉落,露出下方新生的、带着玉石般光泽的肌肤。他那灰败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血色,虽然依旧苍白,却不再是死气沉沉。
他似乎在努力对抗着无边的黑暗和沉重,想要挣脱出来。
然而,就在这生机勃发、希望重现的时刻——
一股难以言喻的、如同实质的“目光”,陡然降临!
这目光并非来自小赤龙,也非来自叶凡庞博。它来自祭坛中心,那口沉寂的、刚刚吞噬了尸魔的青铜巨棺!
冰冷!苍茫!带着一种俯瞰万古、漠视众生的无情意志!如同沉睡的洪荒巨兽,在伍小满体内那混沌神药精华爆发的生命波动刺激下,投来了…短暂的一瞥!
这一瞥,没有恶意,没有杀意,甚至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只有一种纯粹的、如同观察蝼蚁挣扎般的…审视。
但这审视本身,就是无边的恐怖!
噗通!
噗通!
叶凡和庞博瞬间感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几乎窒息!浑身血液都仿佛凝固了!他们僵在原地,连转动眼珠都无比困难,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小赤龙也猛地抬头,看向巨棺,赤金龙瞳中充满了敬畏,但并未表现出敌意,反而像是面对长辈的注视。
那道目光,在生机勃发、断臂处肉芽疯狂滋长、心口石核光芒渐盛的伍小满身上停留了仅仅一瞬。
随即,如同潮水般退去。
青铜巨棺依旧沉寂,仿佛刚才那令人灵魂冻结的注视从未发生。
压力骤然消失。
叶凡和庞博大口喘着粗气,如同刚从溺水中被救起,眼中残留着深深的恐惧。那口棺…里面到底葬着什么?!它刚才…在看什么?是在看小满?还是在看那株被摘走叶片的神药?亦或是…两者皆有?
“呜…” 小赤龙发出一声低鸣,似乎也在安抚受惊的两人,它继续将赤金暖流洒向伍小满,配合着混沌神药的生机,加速修复。
就在这时。
“咳…咳咳咳…” 一连串剧烈的咳嗽声响起。
伍小满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左眼(未被石化的那只)瞳孔先是涣散、茫然,倒映着青铜穹顶幽冷的光。随即,剧烈的咳嗽牵动了全身的伤势,剧痛如同潮水般涌回意识,让他整张脸都扭曲起来。
“呃啊…痛…痛死老子了…” 他嘶哑地呻吟着,声音微弱却充满了“活着”的真实感。
意识如同沉睡了万载,艰难地回归。记忆碎片纷至沓来:自爆的右臂、尸魔的魂火、毁灭的光团、冰冷的死煞冲击波…还有那最后无边无际的黑暗…
“我…没死?” 他转动唯一能动的左眼,看到了叶凡布满血污却带着狂喜的脸,看到了庞博那如释重负的表情,也看到了悬浮在头顶、龙瞳中带着关切的小赤龙。
视线下移,他看到了自己空荡荡的右肩。没有鲜血淋漓,伤口覆盖着一层新生的、带着玉石光泽的皮肉,边缘处粉嫩的肉芽还在微微蠕动,混沌绿霞与赤金暖流交织其上,带来剧烈的麻痒和深入骨髓的疼痛。心口位置,一股磅礴的生机与一股冰冷的星力正在缓慢融合,支撑着他破碎的躯壳。
混沌神药的生机正在修复他,但湮灭的右臂和枯竭的本源,绝非一片叶子就能完全复原。他能感觉到,自己依旧虚弱得可怕,像是一个勉强粘合起来的破瓷瓶。
“没死…真好…” 他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比哭还难看。剧烈的疼痛和沉重的虚弱感如同冰冷的锁链,将他牢牢捆缚在地面。他尝试想动一动左手,却连抬起一根手指都无比艰难。
“别动!”叶凡连忙按住他,“你伤得太重了!刚用了神药,需要时间恢复!”
“神药?”伍小满茫然,随即想起了系统最后冰冷的警告:【生命本源枯竭!石化躯壳崩解加速!】。他看着自己左臂上残留的部分石化痕迹,以及心口那缓慢愈合的裂痕和稳定的暗蓝星点,再感受着右肩处那霸道而温和的生机…是了,除了逆天神药,还有什么能把他从那种状态下拉回来?
“谢…谢了…” 他看着叶凡和庞博狼狈的样子,知道他们为了救自己,必然也付出了极大代价,还有那只小赤龙…千言万语堵在喉咙,最后只化作沙哑的两个字。
“兄弟之间,说这些!”庞博咧嘴一笑,尽管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叶凡也点了点头,目光复杂地看向祭坛中心那口巨棺和棺旁的神药:“是它…指引我们用了那株神药救你。”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还有…刚才…”
伍小满顺着叶凡的目光,也看向了那口沉寂的青铜巨棺。它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古老、神秘、厚重。棺壁上那些模糊的刻图在幽光下显得更加深邃莫测。
就在他目光触及巨棺的刹那——
嗡!
一股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意念波动,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轻轻荡入了伍小满那刚刚复苏、还异常脆弱的识海。
那不是一个清晰的声音,也不是图像。
而是一种…感觉。
一种冰冷的、苍茫的、带着无尽葬灭之意的…满意?
仿佛他刚刚经历的那场惨烈搏杀,那最终以残臂为代价引爆的“崩界(二次)”,那几乎将自己彻底打碎的决绝…像是一场…被期待的表演?而他此刻的苟延残喘,像是一件被勉强修复、尚可一观的…残次品?
这感觉一闪而逝,快得如同错觉。
但伍小满残破躯体内,那颗缓慢跳动的心脏,却猛地一悸!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寒意,瞬间从脊椎骨窜上天灵盖!
这口棺…刚才…是在…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