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一章:雨夜煎药
春雨来得急,傍晚时分还只是零星飘着几滴,入夜后就淅淅沥沥下成了片,敲得药铺的瓦檐“噼啪”响,像谁在檐下撒了把碎珠子。
小石头正在灯下翻太爷爷的医案,忽然听到院门外传来“笃笃”的敲门声,力道很轻,却在雨声里格外清晰。他披上蓑衣拉开门,见是邻村的刘二柱,浑身湿透,怀里紧紧抱着个布包,布包上还在往下滴水。
“石、石兄弟,能不能……能不能给看看?”刘二柱的声音发颤,牙床打着哆嗦,“我家娃烧得厉害,镇上的郎中不在……”
小石头心里一紧,侧身让他进来:“快进屋说,娃在哪?”
“在、在门口的板车上。”刘二柱指了指门外,昏黄的油灯下,能看到辆简陋的板车停在屋檐下,车篷里隐约有个小小的身影。
小石头跟着出去,掀起车篷的油布。车里躺着个约莫五六岁的孩子,小脸烧得通红,呼吸急促,嘴唇干裂起皮。他伸手摸了摸孩子的额头,烫得吓人。“多久了?”
“从下午就开始烧,一开始以为是着凉,谁知越来越烫……”刘二柱的声音带着哭腔,“石兄弟,你可得救救他啊!”
“别急,先把娃抱进屋。”小石头小心地把孩子抱起来,小家伙轻得像片羽毛,在他怀里不安地哼唧了两声。
林婉儿和阿芷听到动静都起来了,阿芷赶紧烧了锅热水,林婉儿则找出干净的棉被,铺在里屋的炕上。“快把娃放在炕上焐焐,别再着凉。”
小石头把孩子放在炕上,解开他湿透的衣衫,用温水给他擦身降温。“二柱哥,娃白天是不是去河边玩了?”
“是、是去捞鱼了……”刘二柱懊悔地捶了下大腿,“都怪我,没看住他,让他在水边待了一下午……”
“这是风寒入体,又受了湿气。”小石头翻开药柜,麻利地抓药,“得先解表,再祛湿。”他一边抓药一边报药名,“柴胡三钱,葛根五钱,羌活二钱……”
林婉儿在一旁帮着研药,青石药碾子“咕噜咕噜”转着,把药材碾成细细的粉末。雨声敲着窗纸,和药碾子的声儿混在一起,倒像是在给这紧张的夜伴奏。
阿芷端来碗热姜汤,递给刘二柱:“先暖暖身子,娃不会有事的。”
药很快煎好了,黑褐色的药汁冒着热气,散发着浓郁的苦味。小石头用小勺舀起药汁,吹凉了往孩子嘴里送,可孩子烧得迷迷糊糊,根本咽不下去,药汁顺着嘴角往下淌。
“这可咋整?”刘二柱急得直搓手。
林婉儿想了想,从灶房拿来块冰糖:“先让娃含点糖,兴许能咽下去。”她把冰糖轻轻放进孩子嘴里,等孩子咂摸出甜味,小石头趁机又喂了一勺药汁。这次孩子没吐,艰难地咽了下去。
一勺,两勺……小半碗药汁喂完,孩子的呼吸似乎平稳了些。小石头松了口气,额头渗出层薄汗。他掖了掖孩子身上的被子:“药劲上来得一阵子,让他睡会儿,我们守着。”
刘二柱看着炕上的孩子,眼圈通红:“石兄弟,真是……真是麻烦你了。这药钱……”
“啥钱不钱的,先看好娃再说。”小石头摆摆手,“你也累了,在旁边躺会儿,有事我喊你。”
雨还在下,院子里的积水顺着屋檐往下淌,汇成细细的水流。药铺里只点了盏油灯,昏黄的光把几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林婉儿给药炉添了些柴,让药渣再熬第二遍,以备后用。阿芷则坐在炕边,时不时给孩子掖掖被角。
小石头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的雨。雨声淅淅沥沥,像首没尽头的曲子。他想起太爷爷说的,“医者就像撑船人,得在风雨里把好舵,别让船翻了”。此刻他握着的,或许就是那船舵吧。
不知过了多久,炕上的孩子忽然哼唧了一声,睫毛颤了颤。林婉儿赶紧凑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好像不那么烫了!”
小石头也走过去,探了探孩子的鼻息,又摸了摸脉搏,脸上露出笑意:“退了些,药起作用了。”
刘二柱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激动得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地作揖:“谢谢……谢谢你们……”
天快亮时,雨终于停了。东方泛起鱼肚白,透过窗纸照进屋里,带着点清冽的光。炕上的孩子醒了,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小石头,小声说:“叔叔,我饿……”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刘二柱喜极而泣,连忙要去给孩子找吃的。
阿芷早已熬好了小米粥,盛了碗递过来:“给娃喝点粥,养胃。”
孩子小口小口地喝着粥,脸色渐渐红润起来。小石头看着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林婉儿端来碗热水,递到他手里:“累了吧,喝点水。”
小石头接过碗,喝了一口,水的清甜混着淡淡的药香,在嘴里漫开。窗外的阳光越来越亮,照在湿漉漉的院子里,映出片晶莹的光。他知道,这雨夜虽然熬人,但只要守住了这盏灯,这炉药,这颗心,就总有雨过天晴的时候。
就像这药铺的日子,总有风雨,却也总有暖光,在等着照亮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