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气地表示要骑马送一送被拒绝后,李世英便把苏青送到了村子的南坡那里,指明了道路,目送着这个女知青骑着不怎么熟练的马儿往河的南岸而去。
叶娟是个挺好的姑娘,李世英对她一见钟情,或者说见色起意,但理智告诉他,他们似乎属于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或许并没有什么交集,那就这样吧。
送别了苏青,李世英继续忙碌着他的木工活儿,到了第二天晚上,天都快要黑的时候,他正在仓库那里玩耍,听见有人在院子外大声喊着他的名字。
一大队的人口少,社员们的住房都比较分散,来了一群年轻人之后,仓库这里住的人越来越多,便渐渐成为了一大队的活动中心。
就连张全义和桑木江俩人没事的时候都跑过来玩,跟一群人凑在一起打扑克牌,把张全义买来的那个矿石收音机端过来播放着,总之热闹得很。
李世英出了门,凑近了看到居然是杜新华,他骑着马儿,马背上放着一个罩了布的笼子,招呼着让他进了院子,杜新华把笼子取下来,抱着小跑着先进了李世英的马棚。
却原来是一头小猪崽子,果真是乌克兰大白猪品种,大约是骑马颠簸,这小猪崽子看上去有气无力的很是安静。
杜新华也是个有趣的人,他明知道一大队是个民族队,但他和李世英也都是胆子大的,一个敢卖,一个敢买。
从某种意义上,李世英就成为了一大队第一个私下里养猪的人。
“哈哈,把猪送到场部的时候才想起来,你们这里是个民族队呢。”李世英查看了一番,确认这小猪崽子没问题,便付了钱,杜新华得了钱,顿时开心了起来。
要照顾民族感情,在这个时代也就偶尔有人会提上一嘴,在边疆还算不上政治正确。这个时代的政治正确,是把十字寺改造成养猪场,让念经的阿訇们当养殖工人。
养猪这件事,李世英找了张全义,张全义没有任何反对意见,当然他也不表态支持,但这就已经足够了。
边疆管理相对宽松,就李世英所了解到的,四大队和六大队那里社员私下里在家养猪的人家多了去了,甚至公社干部们都知道这些事情。
因为伊犁河谷要向西域诸大城市提供粮食、蔬菜、肉类,所以各地的干部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割资本主义尾巴”?别闹了,我们讲政治,讲的是维稳,讲的是打击暴乱,养猪?这都算不上事儿的!
收了钱,杜新华表示,小猪崽子若是出了毛病,李世英随时可以去河对岸的养猪场找他,然后他拒绝了李世英的挽留,又骑着马儿,提着马灯,连夜赶回了场部。
李世英便把这头被杜新华收拾得挺干净的小猪抱到了马棚隔间,那里已经铺好了晒干的稻草,围出了一个小小的猪圈。
老谢跑了过来,乐呵呵地看了好一会儿,说:“我去帮忙弄点儿饲料。”
麦麸多的是,而且他平日里下地干活,还可以顺便割些猪草,照顾一头小猪,对于他们而言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毕竟离开老家前,在内地早就干习惯了。
尽管没有声张,但李世英养猪这件事,还是被越来越多的社员们都知道了,有不少人还专门跑来看,随着有个社员跑去四大队买回来两头小猪,一大队便多了至少一二十头猪来。
对此大队的干部们没有任何反应,这种事情张全义也不好鼓励,但既然有人带了头,他也不会阻拦。
一大队的社员家庭较为分散,大体而言,是汉族和几户壮族住在西面,哈萨克族社员们大多住在南面,几户维族住在东面。
养猪这件事,只有一个回族老汉抱怨了几句,被几个汉族社员指着鼻子训了一番后就闭了嘴,于是被视为始作俑者的李世英又遭到了许多当面的白眼和背后的议论,但李世英根本不在乎。
哈萨克人相对而言不那么虔诚于本民族的宗教信仰,许多忌讳也并不在意,就好比穆先白这个小伙子,此刻就坐在马槽旁,看那小白猪吃食看得很开心。
此时乌克兰大白猪还没有全面推广到整个国内,穆先白此前看到过的家猪,那都跟野猪的外貌差不多,黑毛、尖嘴、有些活得久的种猪还有短短的獠牙。
眼前这头小白猪看上去干净漂亮多了,没那么多的毛,耳朵也小一些,穆先白带着一种去动物园参观的心情看了好一会儿。
边疆的农作物大多只能种一季,除了小麦和玉米外,一大队还种了些向日葵和蓖麻,只是种植面积也都不大,都已经早于玉米先收割完毕了。
穆先白看了一会儿小白猪,便蹲在草棚下,手里捧着个向日葵的葵花盘子拣瓜子嗑,看李世英在那里忙碌地制作一把木剑。
现在大队的地里也没有太多的事情要干,每天就是炸树开荒,他觉得无聊极了。
答应给老谢做的象棋还没做完,主要是没有机器,全靠手工做圆棋子,李世英忙不过来,便抓了郭保生继续当壮丁,由他用砂纸打磨几个做好的棋子。
穆先白的大脑袋凑了过来,好奇的眼神中带着渴望,盯着李世英在笔记本上画出的几柄宝剑的造型,不得不说李世英画得太漂亮了!
李世英笑着把他的脑袋推开:“喜欢吗?挑一个,给你也做个玩具!”
穆先白顿时咧着大嘴笑了起来,瓜子也不嗑了,拿着笔记本就认真挑选了起来,选了好半天才选了一个出来。
“等我有空了就给你做。你去挑些杨木,要那种直一些的。”李世英吩咐了一句,穆先白立马站起身来,就往村子南边堆放树木的坡下跑去。
老谢和程尝今俩人凑在那里写毛笔字,讨论谁的书法更合适一些,这俩人算是一群年轻人里面文化学历水平最高的。
李世英有个堂哥也算是本家族的高学历人才,读书读到初中毕业,因为出身缘故,没法继续读书,在老家的时候逢年过节就自己在镇上摆摊给人写对联,他写得一笔好字,可惜如今跑去东北那里混生活了。
午后的阳光依旧灿烂,天空湛蓝,没有什么风,树上的蝉鸣玄嚣,几个人都在忙碌地做着事情,直到有人在院子外打破了宁静。
“嘿,同志们好啊!”孙祥会吹了个口哨,骑着马儿出现在院门外,将草帽拿在手中,使劲儿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