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刚想反驳，沈清和先一步开口，“太后是什么样的人？如果不算她被你逼得没办法，又怎会放下仪态？”
皇帝被问得一愣，张了张嘴：“朕没逼她？朕只是找她理论几句……”
“理论几句？”沈清和叹了口气，“陛下，你最近为了苏美人做了好些出格的事，又因为她一句话，就去责问太后。太后是你的亲娘，她又该多寒心？”
皇帝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从没想过，母后拍腿哭嚎的背后，是这么深的绝望。
沈清和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心里软了几分，又放缓了语气：“陛下，你要是还认臣这个舅舅，就先把苏答应的事放一放，好好想想太后这些年的付出，想想北疆将士的处境。要是真出了乱子，再后悔就晚了。”
皇帝低着头，声音带着点哭腔：“舅舅……那朕现在该怎么办？母后她还会原谅朕吗？”
沈清和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太后心里最疼的就是你。你先把军费的事给大臣们一个交代，再好好反省几天。臣一会就去慈宁宫看看她，帮你探探口风。但陛下记住，要想让太后原谅你，光靠臣说没用，得你自己真正明白错在哪。”
皇帝抬起头，红着眼满含希冀地望着沈清和出门。等那身影消失在殿门后，他坐在龙椅上喃喃念着：“舅舅真是个大好人。”
沈清和踏出殿门，脸上的温和瞬间变成凝重。
他手指握紧成拳，快步朝着慈宁宫的方向走去。
太后到底怎么了？皇帝口中那些事，分明不是自己妹妹能做出来的！
沈清和踏入慈宁宫时，喻辞正趴在桌子上前“欣赏”原主的各种首饰。
喻辞正想跟原主记忆里的，宠妹哥哥打个招呼。
748就在喻辞脑海里尖叫，“完啦完啦，大魔王来了，宿主，你快好好装原主！原主这位哥哥可是个狠角色，眼尖心细手黑，你千万不能露馅！！”
喻辞这心里却翻了个白眼，偷偷撇了撇嘴，迈着有点僵硬的小碎步走向沈清和。
心底还在暗搓搓的跟748得意：“紧张啥？放轻松！你看我装了两天，皇后贵妃皇帝谁看出来了？保管让他看不出破绽！”
喻辞面上却立刻切换“模式”，模仿着原主平日的温和语气，“哥哥来了？快坐，张嬷嬷，快让人上茶。”说完还故意拢了拢衣襟，生怕动作太大露了马脚。
沈清和在椅子上坐下，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喻辞。她的手下意识的握成拳，说话的语气腔调和自己记忆里沉静持重的妹妹相去甚远。
沈清和压下疑虑，先提起朝堂事：“今日早朝，有言官递了折子，弹劾陛下因苏美人挪用军费，还说该让陛下自跪于太庙，好好听听祖宗训诫。”
喻辞一听，一拍桌上脱口而出。“该！早该让他去听听了！为了个美人脑子都不要，祖宗要是泉下有知，都得气醒！该让他跪上三天三夜，他才能知道自己是当皇帝的，不是当情圣的！”
话说完，喻辞才后知后觉想起“太后”得端着些，赶紧放缓语气夹腔夹调的补了句，“也是哀家这些年太纵容，才让他没了规矩。”
沈清和的心沉了下去，妹妹对皇帝从来都是向来是软语规劝，哪会这般带着“痛快”的语气？
他不动声色岔开话，笑着跟喻辞说：“从现在教也不迟，年轻时候谁没做点冲动的事。说起来，还记得咱们十四岁那年，你偷偷把父亲藏的桃花酿偷出来，拉着我在别院的葡萄架下喝吗？最后你醉了，还抱着柱子说说了好些胡话。”
喻辞自然的反驳，“你记错啦！那回是桂花酒，不是桃花酿！而且我才喝了小半杯就晕了，哪有抱柱子胡说？最后还是你替我挡了父亲的责罚！”
沈清和闻言，脸上露出几分歉意的笑：“瞧瞧我这记性，越来越糊涂了，连当年的事都记岔了。还是你心细，这些细节都没忘。”
虽然沈清和嘴上说的温和，可心里随之而来的疑惑更深。
桂花酒这事，是他们兄妹俩瞒着父母的小秘密，除了彼此再无第三人知晓，他故意说错细节，她能答得分毫不差。
可她刚对皇帝的态度、和她的举止，又实在不像从前的妹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清和又陪喻辞闲聊了几句，话题多是宫里的花草长势、御膳房新做的点心。除了讲起点心，喻辞很专注的听着。说起其他的话题，喻辞都是只是敷衍的回应两句。
等喻辞伸手去够远处的果盘，差点碰倒茶杯时，沈清和起身：“时辰不早，臣还要回府处理公务，你也歇息片刻。”
喻辞正捏着颗葡萄往嘴里塞，含糊应道：“知道了，你忙你的去。”
沈清和终究没说别的，看了几眼张嬷嬷，转身往殿外走。
沈清和站在殿门，没等一会张嬷嬷也出来了。
沈清和看着这位跟着妹妹多年的老嬷嬷身上，语气沉了沉：“嬷嬷可有话要说？”
张嬷嬷叹口气，垂着眼道：“老奴知道大人心里在犯嘀咕。太后这几日的模样，确实和从前不一样。可老奴敢以性命担保，这绝对是真正的太后主子。”
沈清和眉峰微挑：“嬷嬷何以如此肯定？”
“老奴日夜守着太后，从没离开过半步。”张嬷嬷抬眼，语气坚定，“前日太后晨起梳妆，老奴帮她挽发时，看到她耳后那颗淡红色的小痣。那是主子幼时贪玩，被烛火烫到后留下的，除了老奴和主子自己，再没人知道。”
张嬷嬷又继续说，“老奴猜测，可能是这阵子，主子被陛下的举动刺激到，伤了心，这才改了些习惯。不过主子对老奴的态度、对宫里旧物的熟悉，都和从前一样。”
沈清和沉默一会，最后只说了句：“有劳嬷嬷多照看着太后，如果发现任何异常，一定及时通知我。”
张嬷嬷连忙答应：“是，老奴省得。”
沈清和点点头，转身慢慢的离开慈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