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码头的芦苇丛并不能提供长久的庇护。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更多的黑影从不同的方向包抄过来,显然,“影煞”这次是铁了心要将萧绝彻底留下。之前的弩箭和烟雾似乎只是暂缓了他们的脚步,而非真正的阻碍。
萧绝强行压下伤势,带着沈清辞在残破的船骸与堆积的货物间穿梭,试图寻找突破口。但他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呼吸粗重,每一次发力,肩胛和左肋的伤口都渗出更多鲜血,将他玄色的衣袍浸染得一片暗红黏腻。
“盟友,再这么跑下去,你怕是要先一步去见阎王爷了!”沈清辞搀着他一条胳膊,感觉他身体的重量越来越沉,自己的心也跟着往下坠。这哪儿是逃亡,分明是负重越野加生命倒计时!
“闭嘴……看路。”萧绝的声音虚弱,但命令的口吻没变。
突然,他猛地停下脚步,将沈清辞往身后一扯。前方唯一的通路——一座狭窄的木板桥,已经被三名黑衣人堵死。而身后和两侧,另外四名杀手也显出身形,彻底封住了所有退路。
瓮中捉鳖。
沈清辞看着眼前寒光闪闪的七把弯刀,感觉头皮一阵发麻。这下真是插翅难飞了。
“萧绝,束手就擒,或许能留个全尸。”为首的黑衣杀手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萧绝站直身体,尽管脸色苍白如纸,身形却依旧挺拔,那双深邃的眸子扫过围上来的敌人,嘴角竟勾起一抹近乎癫狂的弧度:“就凭你们?”
话音未落,他竟主动出击,如同扑向猎物的重伤猛虎,直取最近的一名杀手!他知道,被动防守只有死路一条,唯有以攻代守,才有一线生机!
战斗瞬间爆发,比之前更加惨烈。萧绝完全放弃了防御,每一招都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竟在短时间内凭借一股不要命的狠劲,再次格杀一人!
但代价是,他后背空门大开,硬生生承受了另一名杀手狠狠的一记刀柄重击!
“噗——”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形踉跄前扑。
而就在他前方,那名被他最初攻击、此刻已红了眼的杀手,眼见同伴惨死,戾气横生,竟完全不顾萧绝可能的后招,双手握刀,将全身力气灌注于刀尖,带着一股刺耳的尖啸,直刺萧绝心口!
这一刀,快!狠!准!凝聚了杀手全部的杀意和功力,避无可避!
萧绝旧伤剧痛,新创加身,气息紊乱,眼看那一点寒芒在瞳孔中急速放大,竟已来不及做出有效的闪避或格挡!
要结束了吗?
他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解脱般的嘲弄。
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道纤细的身影,带着一股决绝的、甚至有些笨拙的力道,猛地从侧面撞了过来,硬生生挤入了刀锋与萧绝之间!
是沈清辞!
她脑子里根本什么都没想,什么权衡利弊,什么明哲保身,在那一刻全是狗屁。她只知道,萧绝不能死!他死了,她在这陌生的世界,在这无尽的追杀中,绝对活不过下一秒!这是一种基于最原始生存本能的计算,也是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冲动。
“噗嗤!”
利器切入皮肉的闷响,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沈清辞只觉得右肩胛骨下方传来一阵难以形容的、撕裂般的剧痛,那痛楚如此尖锐,瞬间抽空了她所有的力气。温热的液体迅速浸透了本就残破的囚衣,黏腻而又刺目。
她甚至能感觉到冰冷的刀锋擦过自己骨头的触感。
妈的……真疼啊……比加班猝死疼多了……这算不算工伤?有没有赔偿……
她脑子里闪过一堆乱七八糟的念头,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软倒下去。
预期的倒地撞击并未到来,她落入了一个带着浓重血腥味、却异常坚实的怀抱。
萧绝接住了她。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女人。她脸色惨白,眉头因剧痛而紧紧皱起,额头上全是冷汗,鲜红的血正从她肩后不断涌出,迅速染红了他环抱着她的手臂,与她身上灰扑扑的囚衣形成刺眼的对比。
那双总是带着警惕、算计或是犀利吐槽的眸子,此刻因疼痛而显得有些涣散,却依旧努力地睁着,看向他。
整个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了下来。
追兵,杀戮,伤痛……所有的一切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萧绝的瞳孔,在那一刻骤然收缩到了极致,然后又猛地扩张开来。那里面原本的冰冷、嘲弄、疯狂,如同被投入了一块巨石的寒潭,瞬间被一种更深沉、更恐怖的东西所取代——那是一种近乎实质的、毁天灭地的风暴!
他感觉到环抱着她的手臂上,那温热血液的触感,像是最炽热的岩浆,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抖。
她……替他挡了刀?
这个认知,如同最狂暴的雷霆,在他脑海中炸开。一个来自“异界”的、弱不禁风的、本该是他手中棋子的女人,竟然……
“沈……清辞?”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细微的颤抖。
沈清辞疼得龇牙咧嘴,听到他叫自己名字,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气若游丝:“盟友……这下……欠你的……该还清了吧……再加钱……得加钱……”
都这时候了,她居然还在想这个!
萧绝没有回答。
他轻轻地将她放在一堆相对干净的麻袋上,动作是前所未有的小心,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然后,他缓缓站起身。
当他再次抬起头,面向那些因这意外变故而略有迟疑的杀手时,他整个人的气息已经完全变了。
如果说之前的萧绝是受伤的猛虎,危险而隐忍;那么此刻的他,就是从地狱血池中爬出的修罗,眼中再无一丝人类的情感,只剩下纯粹的、要将眼前一切生灵撕成碎片的暴戾与杀戮!
他左肋和右肩的伤口还在流血,但他似乎已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周身散发出的凛冽杀意,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冻结!
那名刺伤沈清辞的杀手,被他那如同看待死物般的眼神锁定,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心底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
“你们……”萧绝开口,声音低沉喑哑,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都该死。”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原地!
下一瞬,他已出现在那名杀手面前!速度快得超出了人类视觉的捕捉极限!
那杀手甚至没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只觉得喉间一凉,随即是气管被硬生生捏碎的恐怖声响!他瞪大了眼睛,徒劳地捂住脖子,嗬嗬作响地倒了下去。
萧绝看都没看倒下的尸体,身形再动,如同虎入羊群,扑向了剩余的杀手!
他不再有任何保留,也不再顾忌伤势。拳、掌、指、爪……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化作了最致命的武器。招式狠辣酷烈到了极致,不再是单纯的杀人,而是虐杀!折断四肢,捏碎喉骨,掏出心脏……鲜血和碎肉在狭小的空间内飞溅,将地面染得一片狼藉。
惨叫声此起彼伏,却又在瞬间戛然而止。
沈清辞靠在麻袋上,意识因失血和疼痛而有些模糊,却依旧被眼前这如同地狱绘卷般的场景震撼得忘记了呼吸。
她看着那个在血雨中穿梭的玄色身影,如同看着一尊完全失控的、只为毁灭而生的杀戮魔神。
这……就是彻底引爆的疯批吗?
太……太残暴了……
但也……太他妈有安全感了!
当最后一名杀手被萧绝徒手撕开胸膛,死不瞑目地倒下时,整个码头区域终于陷入了死寂。只剩下浓重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萧绝那压抑不住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剧烈喘息声。
他站在原地,周身浴血,如同刚从血池中捞出来。他缓缓转过头,那双燃烧着未尽杀意和暴戾风暴的眸子,直直地看向了靠在麻袋上,正目瞪口呆望着他的沈清辞。
四目相对。
沈清辞看着他眼底那尚未平息的、毁天灭地的怒火,以及那怒火深处,一丝连他自己可能都未曾察觉的、因她受伤而起的惊涛骇浪,心脏不争气地、疯狂地跳动起来。
完了。
她好像……惹上了一个更不得了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