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那点诡异的暖意,像偷来的糖果,甜味还没在舌尖化开,就被新年第一天砸来的重磅消息震得粉碎。
大年初一,京城权贵圈还没从宿醉和爆竹声中完全清醒,一则流言就如同瘟疫般悄然蔓延开来,其传播速度之快,覆盖范围之广,堪比现代社会的热搜爆榜。
流言的核心直指靖王府那位“凤格”临世、即将册封太子妃的白若瑶。
传言有鼻子有眼地说:白家小姐那“凤格”命数恐有蹊跷,当年批命的玄门高人早已不知所踪,疑似被人灭口。更有甚者,挖出了白若瑶生母出身微贱、曾用秘药固宠的旧闻,暗示这“凤格”或许并非天成,而是人为造势,意在混淆天听,谋夺储君之位!
“伪凤蔽日,真凰隐迹”——沈清辞从王婆子那里听到市井流言的最新版本时,正捧着一碗热腾腾的元宝馄饨,差点一口汤喷出来。
“老板,你这‘新年大礼’……是不是有点过于硬核了?”她看向坐在对面,气定神闲仿佛只是出门散了趟步的萧绝,“这已经不是礼花,是直接往靖王府和白家头上扔炸药包啊!”
萧绝慢条斯理地擦着他那似乎永远也擦不完的匕首:“效果如何?”
“效果拔群!”沈清辞竖起大拇指,内心疯狂为这波操作点赞,“精准打击,直戳肺管子!现在全京城都在讨论白若瑶这‘凤凰’是不是注水肉,估计靖王和白家都快疯了吧?这公关危机,没个九位数……呃,没个万两黄金怕是压不下去。”
她几乎能想象到白若瑶那张楚楚可怜的脸此刻是如何扭曲,靖王又是如何焦头烂额地试图扑灭这燎原之火。而这把火,正是她带回的“伪凤”线索,经由萧绝之手,以最粗暴也最有效的方式点燃。
靖王府确实快疯了。
“查!给本王彻查!到底是谁在散播谣言!”靖王李澈脸色铁青,书房内的气压低得吓人。新年伊始就遭遇如此精准的舆论狙击,这简直是在他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幕僚们战战兢兢,纷纷表示流言源头极其隐秘,仿佛凭空出现,瞬间就遍布了大街小巷,显然是极高明的手笔。
白若瑶更是直接病倒了——一半是气的,一半是吓的。她抓着靖王的衣袖,泪如雨下,哭得几乎背过气去:“王爷,瑶儿是清白的!定是有人嫉恨瑶儿,才使出如此恶毒的手段!您一定要为瑶儿做主啊!”
靖王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心中烦躁与疑虑交织。他自然不愿相信自己倾心栽培的“凤格”是假的,但这流言来得太巧,太毒,直指核心,让他不得不深思。尤其……他想到了失踪的沈清辞,以及她背后那个神秘莫测的萧绝。是他们在报复吗?
就在这时,谢景行来了。
他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谪仙模样,仿佛外面的滔天巨浪与他无关。他温声劝慰了靖王几句,话里话外却暗示,流言虽恶,但未必空穴来风,当务之急是找到证据自证清白,而非一味镇压,否则恐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
“王爷,星象显示,近日确有晦暗遮蔽凤星之光。”谢景行语气平和,眼神却意味深长地扫过内室方向,“或许,王府之内,确有需要‘清理’的污秽。”
靖王目光一凝,看向谢景行的眼神带上了审视。他想起之前谢景行似乎就对沈清辞多有留意,甚至暗示过她可能是“变数”。如今这流言……谢景行在这里面,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三方势力,在这新年伊始,于无形的战场上展开了第一轮激烈碰撞。靖王欲压而下不去,疑心深重;萧绝隔岸观火,稳坐钓鱼台;而谢景行,则继续着他高深莫测的搅浑水大业。
安全屋内,沈清辞也没闲着。
流言只是第一步,想要彻底洗刷自己的冤屈,还需要更实在的证据。她开始利用原主的记忆,结合现代的信息整理方法,试图梳理白若瑶陷害她的完整证据链。
“当时指证我的那个丫鬟春杏,是白若瑶的心腹,事后就被打发去了庄子上……嗯,这是个突破口。”
“还有那所谓的‘私通’信笺,笔迹模仿得确实像,但墨迹和用纸或许能查出点东西,原主虽然蠢,但用的东西都是王府份例,有规制可查……”
“最重要的是那晚我撞见的秘密……靖王到底在密谋什么?白若瑶又为何非要置我于死地?仅仅是因为争风吃醋?”
她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构建“反杀白莲花作战计划”,一边嘴里念念有词,时而蹙眉,时而恍然。
萧绝偶尔会瞥一眼她那鬼画符般的“计划书”(上面还夹杂着一些他看不懂的英文缩写和箭头符号),并不干涉,只在某些关键处提点一两句,往往能让她茅塞顿开。
“大佬,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适合当战略顾问?”沈清辞由衷赞叹,“收费肯定按秒算。”
萧绝轻哼一声,不置可否。
除夕夜那点微妙的氛围似乎并未完全消散,而是转化成了一种更奇怪的相处模式。他依旧掌控一切,手段狠辣,但对她,似乎多了点难以言说的耐心。比如,他会默许她在安全屋有限范围内活动,会在她对着简陋饭菜皱眉时,让人弄些合她口味的小食,甚至……在她熬夜分析线索冷得搓手时,丢给她一个暖手炉。
沈清辞抱着那个突如其来的暖手炉,心情复杂。这感觉就像被一头猛虎圈养,猛虎心情好时,会给你丢块肉,挠挠下巴,但你永远不知道它下一秒会不会一口把你吞了。
“这算啥?斯德哥尔摩综合征预备役?”她暗自腹诽,却又可耻地觉得,这暖手炉……真他喵的暖和。
危机总在不经意间降临。
这天,沈清辞伪装成一个小丫鬟,跟着王婆子去附近集市采买,试图接触一下可能存在的、被白若瑶打发走的其他知情人。没想到,竟迎面撞上了靖王府的巡逻卫队!带队的是靖王的一个心腹侍卫长,曾经见过沈清辞几次!
那侍卫长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人群,眼看就要落到她身上!
沈清辞心脏骤停,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个“吾命休矣”的弹幕。她下意识地往王婆子身后缩,手心瞬间沁出冷汗。
千钧一发之际,旁边一个卖灯笼的摊子不知怎的突然倒了,五彩斑斓的灯笼滚了一地,正好阻断了侍卫长巡视的视线,也引起了小小的混乱。
“哎哟!我的灯笼!”摊主惊呼。
侍卫长皱了皱眉,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呵斥着让人清理。
王婆子趁机一把拉住沈清辞,迅速拐进旁边一条狭窄的暗巷,七绕八绕,确认甩掉可能的眼线后,才回到了安全屋。
沈清辞惊魂未定,拍着胸口大口喘气:“吓死我了……刚才那摊子倒得可真及时,简直是神助攻!”她说着,忽然意识到什么,看向一旁仿佛从未离开过的萧绝。
萧绝正拿着一块绒布,细细擦拭他的匕首,头也没抬,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沈清辞福至心灵,试探地问:“那个灯笼摊……?”
萧绝动作不停,语气平淡:“碍事。”
沈清辞:“……”
好吧,你帅你说什么都对。但这暗中的维护……让她心里那点“斯德哥尔摩”苗头又开始蠢蠢欲动。
晚上,两人再次对坐用饭。比起除夕夜的烧鸡,今晚的饭菜丰盛了不少。
窗外又响起零星的爆竹声,新年气氛还未完全散去。
萧绝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突兀:“你的愿望是什么?”
“啊?”沈清辞叼着一根青菜,愣住。这疯批大佬怎么突然走起谈心路线了?
“除夕那日,你不是许愿了?”他抬眼看她,烛光下,眸色深沉。
沈清辞想起自己那天对着烟花偷偷念叨的“信女愿一生荤素搭配,求早日脱离苦海,暴富退休”……
她咽下青菜,认真想了想,给出了一个更朴实的答案:“活着,富贵逍遥。”顿了顿,她又小声补充了一句,“最好是清白自在地活着,富贵逍遥。”
这是她最真实的渴望,摆脱替罪羊的身份,有钱有闲,天高任鸟飞。
萧绝沉默地看着她,看了很久。久到沈清辞以为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开始反思“富贵逍遥”是不是显得太没追求,不符合大佬身边合作者的逼格。
就在她准备找补两句时,他忽然低声道,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重量:
“好。”
沈清辞怔住。
一个字,简单利落。没有嘲讽,没有质疑,甚至没有多余的情绪。
仿佛只是一个承诺。
一个来自疯批大佬的,关于“活着,富贵逍遥”的承诺。
沈清辞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不疼,却泛起层层叠叠的涟漪。她低下头,扒拉着碗里的饭,感觉耳根又有点发热。
妈的,这安全屋是不是供暖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