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焰真君的死亡,仿佛一道无形的法则涟漪荡开,给原本喧嚣震天、灵力狂啸的战场按下了彻底的停止按钮。
时间似乎凝固了。无论是炽阳宗气势如虹的弟子,还是火云谷先前还喊杀声震天的门人,此刻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术,动作僵在半空,目光呆滞地投向同一个方向——那片因元婴陨落而天地同悲的空域。
赤红色的元婴本源精气,正如同风中残烛般从赤焰真君崩灭的地方逸散,化作点点蕴含着悲凉道韵的光雨,淅淅沥沥地洒落。天空之上,原本因两人交锋而紊乱的灵气旋涡,此刻也仿佛失去了核心,缓缓平复,但一种更深沉的压抑感笼罩四野。
元婴真君的殒落,在这中域大地并非稀奇之事,每年总有修士于探险、争斗中道消身死。然而,像赤焰真君这般,修为已达元婴初期巅峰,一只脚几乎踏入了元婴中阶门槛,并且执掌火云谷权柄数百年的老牌元婴修士的败亡,却是数十年乃至上百年都难得一见的惊天大事。
可就是这样一位强大的存在,一位足以开宗立派、震慑一方的巨头,竟然……竟然会死在一位金丹修士的手中!
此刻,所有火云谷的修士,从高高在上的金丹长老,到最底层的炼气弟子,心中都像是被瞬间灌入了万载玄冰,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先前因宗门底蕴而生的些许侥幸和战意,此刻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绝望的冰冷预感,如同毒蛇般缠绕上每个人的心头:“完了……赤焰师叔(祖)都陨落了……我们,似乎真的要输了……”
高天之上,与炽阳真君缠斗的火云道君,更是心神剧震,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几乎让他运转的法力都为之一滞。他不是恐惧王成此刻的实力,而是看到了比战败更可怕的未来。再这样下去,火云谷要面对的不仅仅是这场宗门战的失利,而是万劫不复的深渊!别说维持中域“二超”之一的超然地位了,经此一役,高端战力折损严重,恐怕连“五强”的位置都岌岌可危,一个不慎,传承数千年的火云谷,很可能就要自此一蹶不振,彻底沦为中域的二流、甚至三流门派,任人宰割!
“停手!我们认输!火云谷认输!”
电光火石间,火云道君再也顾不得什么颜面尊严,用尽了全身法力,发出一声震彻云霄的嘶吼。这吼声之中,充满了不甘、屈辱,但更多的是一种为了存续而不得不低头的急迫与惊惶。
由不得他不怂,不低头!赤焰真君已然陨落,宗门最高端的战力平衡被彻底打破。他火云道君或许能凭借元婴中期的修为勉强抵挡炽阳真君,但那位刚刚斩杀了元婴的王成呢?一旦这位煞神腾出手来,对于火云谷的中下层修士而言,将是毁灭性的降维打击。以王成展现出的恐怖战力,屠戮火云谷剩余的那十名金丹长老,恐怕用不了一时三刻。届时,炽阳宗所有的金丹修士都将被解放出来,那将是一场对火云谷筑基、炼气弟子的单方面屠杀。兵败如山倒,一旦形成大规模的溃败和恐慌,道心崩溃,数千年的基业,真的就要在今天毁于一旦,灭宗之祸,近在眼前!
顶层战力的坍塌,就是如此,直接影响战局。
周围虚空之中,那些或明或暗,早已被这场大战吸引而来,密切关注战局发展的其他势力探子、长老们,此刻也尽皆失声。无数道神念在虚空中疯狂交织,传递着难以置信的惊骇。
“赤焰……竟然真的败了?还是身死道消?”
“那王成……此子竟恐怖如斯!金丹斩元婴,还是赤焰这等老牌元婴……”
“炽阳宗……要一飞冲天了!”
“快!立刻将消息传回宗门(家族),中域的天,要变了!”
“从今日起,炽阳宗将取代火云谷,与玄冰谷并列为中域新的两大超级宗门!”
“格局重塑,势力重新洗牌的时候到了……”
无数道心思各异的念头在暗处涌动,所有人都明白,一场影响整个中域势力分布的巨大变革,已然随着赤焰真君的陨落,拉开了新的序幕。
火云道君的认输吼声,如同赦令,让战场上所有火云谷弟子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颓然与后怕。炽阳宗一方,则是在短暂的寂静后,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士气高涨到了顶点。
炽阳真君周身环绕的炽热灵光微微收敛,他并未急于追击,而是目光平静地看向脸色铁青、气息起伏不定的火云道君。大局已定,继续厮杀已无意义,反而会逼得对方鱼死网破,炽阳宗纵然能胜,也必是惨胜。现在,是该谈谈战利品的时候了。
两位元婴老祖级的人物,相隔千丈虚空对峙,强大的神念在空中碰撞、交流,进行着无声却异常激烈的谈判。下方,两宗弟子各自后退,泾渭分明,紧张的气氛并未完全消散,但杀伐之气已渐渐被一种等待最终裁决的压抑所取代。
王成缓缓从空中落下,站在炽阳宗阵营的最前方,他脸色微微有些苍白,气息也略显紊乱,显然斩杀赤焰真君,对他而言也绝非轻松之事,消耗巨大。但他身姿依旧挺拔如松,目光锐利,扫过火云谷众人时,无人敢与之对视。他身下的“阴阳罗盘”已然收起,但那无形的威慑,却比任何神兵利刃都更让火云谷修士胆寒。
神念交流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这对于下方的低阶弟子而言,简直是漫长的煎熬。终于,炽阳真君微微颔首,而火云道君则是面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最终极其艰难地点了点头。
谈判条件,在两位老祖的神念传递下,迅速告知了双方的高层。
首先,火云谷必须立刻、无条件释放被囚禁的柳如梦。这是底线,亦是此战的导火索之一。
其次,关于赔偿。火云谷需为其挑起战端、囚禁炽阳宗重要弟子(白浩的道侣)的行为,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
资源赔偿:立即支付下品灵石五百万;各类有助于金丹期修行的顶级灵丹(如“凝金丹”、“化婴丹”虽珍贵但也需象征性赔偿数枚以示诚意)百瓶;千年以上的火属性、木属性天材地宝(如“地心火莲”、“万年木心”)各十株;高阶炼器材料(如“星辰砂”、“万年寒铁”)千斤。这些资源几乎要掏空火云谷数百年的一半积累。
专门针对柳如梦的补偿: 因火云谷的囚禁,严重耽误了柳如梦的黄金修行岁月,导致其修为停滞甚至可能受损。火云谷需额外提供一份足以支撑其从当前筑基期修炼到金丹期的庞大资源,并立下天道誓言,保证在五年内,炽阳宗可利用这些资源,助柳如梦成功结丹!若五年后柳如梦未能结丹,火云谷需追加同等价值的赔偿。这份补偿,包括了最为温和稳妥的结丹辅助宝物“金液还丹”三枚,以及海量的精纯灵气来源(如灵脉核心凝聚的“灵源晶”)。
领土割让: 火云谷需将其势力范围内,三条富饶的中型灵石矿脉以及与之接壤的方圆千里的灵地,永久性割让给炽阳宗。
这些条件,每一条都像是在火云谷身上割肉放血,尤其是保证柳如梦三十年内结丹这一条,更是带着强烈的羞辱意味,但也彰显了炽阳宗对门下弟子的维护以及必胜的决心。火云道君牙关紧咬,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但形势比人强,为了宗门不灭,他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全部应下。
谈判既定,火云道君不敢耽搁,立刻亲自传音宗门深处。不多时,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一道略显单薄、气息虚弱的身影,在一名火云谷金丹长老的“护送”下,从护宗大阵开启的一道缝隙中,踉跄飞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