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组的键盘声突然停了。
小王的后颈绷得紧紧的,盯着不断刷新的Ip地址,喉结动了动:“队长,所有节点都……都被清理了。”他用指尖戳着屏幕上最后一串乱码,“这不是普通的反追踪,像是有人在引导我们——”
“引导到哪?”陆昭的声音像冰锥般扎进空气中。
林志远猛地拍了下椅背,战术笔在桌上弹起又落下:“明远集团顶楼。”他指着屏幕上突然浮现的坐标,“刚才那行血字,服务器定位在……”
“开曼群岛。”陆昭替他说完,指腹蹭过手机屏幕上沈清的照片。
照片里她额角的血已经凝成暗红色,却还维持着惯常的冷静——就像三年前在法庭上,对方律师用伪造证据攻击受害者时,她也是这样垂着眼睛整理卷宗,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叮。”
新的提示音炸响。
陆昭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次是段视频,加载时雪花点里隐约能看见沈清的轮廓。
他几乎是扑过去抢过手机,指节撞在桌角的钝痛都没察觉。
画面展开的瞬间,他听见自己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清”。
沈清被绑在深灰色皮质椅上,手腕处的绳索勒出红痕,额角的伤还在渗血,却抬着下巴直视镜头。
她的视线穿过屏幕,像是在看他,又像是在说“我没事”。
“陆医生。”
韩明远的声音从视频里传来,带着惯常的温和。
陆昭能想象出他推金丝眼镜的动作——左镜片三下,右镜片两下,和十年前医院走廊里那个擦手术刀的实习生分毫不差。
“你父亲最后留的线索,是在解剖室的通风管道里。”韩明远的影子掠过沈清肩头,“他趴在地上写血书时,我就站在他身后。你猜他最后写的是什么?”
陆昭的指甲在手机壳上掐出月牙印。
他想起父亲遗物里那件染血的警服,后背上有五道抓痕——当年法医说是凶手戴了医用橡胶手套,指甲缝里嵌着铁锈。
“旧楼。”韩明远的声音突然清晰,“明天晚上十点,旧楼。”
视频黑了。
林志远的拳头砸在桌上,震得咖啡杯跳起来:“老陆,我带一队人现在就围了明远集团!他敢动沈清一根汗毛——”
“他会杀了她。”陆昭打断他,声音像浸在冰水里,“韩明远要的不是人质,是我。如果我不按他说的去,沈清会死;如果我带警察去,沈清还是会死。”他扯下衣领,从内袋摸出个米粒大小的窃听器,“这是上次局里配的微型定位器,我藏在袖口。你们在三公里外待命,信号断了就冲进来。”
林志远抓住他手腕,指腹蹭到那枚婚戒——沈清去年生日亲手给他戴上的,刻着“昭清”两个小字。
“你确定?”
“他要的是我和他的对决。”陆昭抽出被攥得发红的手腕,“就像十年前他杀我爸,现在要杀我。”他低头调整窃听器,阴影遮住眼底翻涌的暗潮,“但这次,我会带着证据走。”
旧楼的铁门在身后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陆昭的战术靴踩过满地碎砖,回音撞在剥落的墙皮上,像极了父亲葬礼那天的雨声。
他摸出手机照路,光束扫过墙角的蜘蛛网——和十年前“11·23案”最后一个现场的旧仓库结构几乎一模一样,连霉味里混着的铁锈味都分毫不差。
顶楼的门虚掩着。
他停下脚步,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一下撞在肋骨上。
十年前的记忆突然涌上来:父亲蹲在解剖室地上写血书,钢笔尖断在“韩”字中间;沈阿姨的解剖刀掉在脚边,刀柄还沾着未干的血;而那个穿白大褂的身影站在阴影里,手里的手术刀反射着冷光。
“吱——”
门被风推开。
韩明远站在窗边,背对着月光。
他穿着剪裁考究的深灰色西装,左手捏着半杯红酒,右手的金丝眼镜泛着冷光。
听见动静,他缓缓转身,嘴角挂着陆昭在慈善晚会上见过无数次的温和笑意:“欢迎回家,陆医生。”
陆昭的手指蜷进掌心。
他能看见韩明远身后的阴影里,沈清正被绑在另一把椅子上,眼睛微微睁着——和视频里一样,她在看他。
“这一次,你逃不掉了。”陆昭向前走了一步,鞋底碾碎一片碎玻璃,“我有你十年前的法医报告副本,有你基金会的洗钱记录,还有……”
“还有沈律师找到的解剖室通风管道里的证物?”韩明远轻笑一声,举起酒杯,“可惜她送来的U盘,现在在我保险柜里。”他歪头,“你猜里面除了血衣碎片,还有什么?”
陆昭的呼吸顿住。
他想起沈清昨天发的消息:“昭昭,我找到当年解剖室的通风管道检修记录了,沈阿姨出事前最后一次进去是……”
“是我让她进去的。”韩明远喝了口酒,“她发现了我留在血衣上的纤维,所以我让她永远留在里面。”他的目光扫过陆昭发白的指节,“就像现在,你如果敢轻举妄动——”
“砰!”
窗外突然炸响惊雷。
陆昭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他摸出来的瞬间,看见屏幕上显示着“暴雨橙色预警”。
韩明远的目光扫过手机,笑意更深了:“看来今晚的雨,会下得很大。”
陆昭盯着手机上的时间——九点五十八分。
他抬头看向沈清,她微微动了动手指,在桌面敲出短促的节奏。
那是摩斯密码,是他们约会时玩过的游戏:S - o - S(求救信号)。
“陆医生?”韩明远的声音里带着兴味,“在想什么?”
陆昭把手机放回口袋,目光重新落在韩明远脸上:“在想,你输定了。”
暴雨在十点零五分倾盆而下。
陆昭走出旧楼时,衬衫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他站在门廊下看雨幕,手机又震了震。
是林志远的消息:“信号正常,我们在三公里外。”他正要回复,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陆医生?”
他转身,看见个穿米色风衣的女人站在雨里,伞压得很低,只露出下巴:“我预约了今晚的心理咨询,您……”
陆昭抹了把脸上的雨珠,把伞递给她:“进来吧。”他转身时,手机屏幕在雨里亮着,未读消息提示在闪烁——是沈清的号码发来的,只有一个字:“等”。
雨幕里,旧楼的窗户突然闪过一道光,像极了手术刀的冷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