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走在走廊上,每一步都像在丈量与真相的距离。
他走到安全通道口,背靠着防火门滑坐下来,西装裤腿蹭上一道灰——这是他今天第三次忽略细节了。
手机在掌心发烫,沈清的消息还停在屏幕上:地下一层监控坏了三个月,物业说在检修。
他低头盯着建筑图纸的截图,红圈里的仓储区三个字在视网膜上烙下印记。
十年前父亲的案卷里,那家医院的太平间图纸边缘也有类似的红圈,当时韩明远是实习生,负责登记尸体进出记录。
陆昭摸出钢笔在图纸背面画了个箭头,从仓储区实验室通风管道——通风管道,能连通的可不止空气。
叮——手机震动,是沈清的视频邀请。
律所的落地窗外,暮色慢慢变暗。
沈清刚从法庭赶回来,白衬衫第二颗纽扣松着,露出锁骨下一道淡疤——那是三年前她为受害者辩护时被泼硫酸留下的。我比对了城建局备案的基金会结构图。她把平板转向镜头,两张图纸叠在一起,地下二层这里,备案图是空的,但你发的图纸有个未登记的区域。
陆昭的手指抵住太阳穴:韩明远用基金会洗钱,需要隐秘的资金流转渠道。
未登记的区域...可能是存放账本的密室,或者更脏的东西。
直接申请搜查令?沈清的钢笔在手里转了半圈,但你昨天刚破解李锐的密室案,韩明远现在像只惊弓之鸟,稍有风吹草动就会销毁证据。
走廊里传来清洁工推推车的声响,陆昭侧头看了眼,确认对方走远才压低声音:我需要进去。
沈清的钢笔落地。
她弯腰捡笔时,镜头里闪过办公桌角的相框——是她和母亲的合影,沈秀兰穿着白大褂,胸前挂着法医工作牌。以什么身份?她重新坐直,眼底跳动着和陆昭一样的暗火,心理顾问?
基金会最近在招危机公关团队。
需要伪造一份简历。陆昭摸出父亲的旧怀表,表盖内侧刻着正义从不错过要让韩明远觉得...这是他设的局。
沈清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我让助理联系猎头,把你包装成擅长企业心理危机干预的专家。
韩明远这种伪君子,最喜欢在慈善活动里搞心理建设那套。她突然顿住,你父亲当年调查11·23案时,最后一次通话就是打给韩明远的医院。
陆昭的嘴动了动,怀表在掌心:所以韩明远才会在见面时提我父亲。
三天后,陆昭出现在基金会会客室。
韩明远穿着定制西装,袖口露出的百达翡丽表链泛着冷光,他靠在真皮沙发里,手指轻叩茶几上的咖啡杯:陆先生的简历很精彩,剑桥心理学硕士,参与过三起重大案件侧写。
您过奖了。陆昭端起咖啡,杯壁的温度烫得他手指发麻——这是韩明远的试探,故意用刚煮好的咖啡测试他的情绪稳定性。
他啜了一口,表情纹丝未动,我听说基金会最近在做青少年心理援助项目,正好是我的研究方向。
韩明远的目光扫过陆昭胸前的工牌,停在安全审查部实习顾问几个字上:你父亲当年也来过这里。他笑了,眼角的皱纹像刀刻的,陆队长来查11·23案时,说我是最可疑的目击者。
陆昭放下咖啡杯,杯底与大理石台面碰撞出清脆的响:所以我更想了解基金会的真实面貌。
空气里有瞬间的凝固。
韩明远的瞳孔缩了缩,随即又舒展成温和的笑意:年轻人有好奇心是好事。他起身走向窗边,安全审查部的张主管会带你熟悉环境。
记住,基金会的每一份善意都需要被守护。
当然。陆昭看着韩明远的背影,对方西装后领的褶皱里沾着一点白色粉末——像是墙灰。
他摸出手机假装看时间,快速拍下那抹白。
接下来的七天,陆昭像块海绵浸在基金会的档案里。
安全审查部的档案室有股旧纸的霉味,他蹲在文件柜前,第三排最下层的捐赠协议引起了注意:明远慈善基金会-圣卢西亚岛蓝天公司明远慈善基金会-开曼群岛星芒集团,海外空壳公司的名字在纸页间反复出现,每笔捐赠金额都是百万整数,备注栏写着特殊项目支持。
小陆,去b区巡查。张主管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最近仓库总丢东西,保安说可能有老鼠。
地下车库的光灯把陆昭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沿着墙角走,听见两个保安的对话混着脚步声传来:今晚十点,冷链车进b区,记得把2号闸门的监控调成待机模式。韩总说这次的货不能见光,要是出岔子...
陆昭的呼吸顿了顿,假装系鞋带蹲下来,微型摄像头从袖口滑进掌心。
他数着步数,在转角处贴紧墙根——保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混着橡胶鞋底摩擦地面的刺啦声。
等那两人走远,他猫腰钻进消防通道,从二楼俯视b区入口。
十点整,一辆银灰色冷链车碾过减速带,车头灯在墙上投出巨大的影子。
陆昭的手指按在摄像头开关上,镜头里,两名保安掀开篷布,露出十几个密封箱体,箱体表面凝结着水珠,在冷光灯下泛着幽蓝。
他注意到箱体侧面有模糊的字母:hmY——韩明远名字的首字母。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是沈清的短信:收到神秘邮件,附李锐最后通话者照片。
陆昭躲进楼梯间,点开沈清发来的图片。
照片里,穿黑衣的男人背对着摄像头,后颈有块暗红色胎记——和十年前11·23案档案里,目击者描述的凶手助手特征完全吻合。
十年前父亲就是追踪这个胎记男时遭遇车祸的。
深夜十一点,档案室的门禁卡的一声亮起绿灯。
陆昭的呼吸在镜片上凝成白雾,他打开最后一个加密文件柜,里面整整齐齐码着黑色笔记本。
第一本的封皮内侧写着受助者名单,他翻到中间页,血液瞬间冲上头顶——林淑芬,11·23案死者林建国之妻王强,11·23案死者王雨欣之父。
这些名字,都是当年被凶手残忍杀害的受害者家属。
韩明远在他们,还是在监控?
基金会顶层露台的风灌进领口,陆昭裹紧西装,手机屏幕亮起匿名视频的最后一帧:韩明远坐在办公桌前,钢笔尖悬在文件上,嘴角的冷笑像把淬毒的刀。
他摸出从韩明远西装上蹭下的墙灰,用随身携带的放大镜观察——是水泥灰,混着微量的化学试剂残留。
叮——手机突然弹出一条异常提示:检测到未知设备连接基金会服务器。
陆昭抬头看向大楼侧面,二十三楼的窗户透出幽蓝的光——那是服务器机房的位置。
他握紧手机,视频里韩明远的冷笑在视网膜上重叠,夜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眼底的光比脚下的城市灯火更灼人:你以为你在猎捕我?
不,这次,我是猎人。
机房里,一排服务器突然发出蜂鸣,红色警告灯次第亮起。
某个加密文件夹的锁头图案开始闪烁,里面躺着成百上千条资金流转记录,发件人一栏,hmY三个字母在黑暗中泛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