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的宫门在深夜被急促的马蹄声叩响,值守的大汉将军看清来人是陆铮及其随扈的锦衣卫缇骑后,不敢怠慢,急忙开启侧门。
乾清宫的灯火依旧通明。崇祯皇帝并未安寝,陕西的八百里加急塘报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坐立难安。
郧阳失守!高迎祥、李自成合流!荆襄震动!他苍白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眼中是压抑不住的惊怒和恐慌,仿佛能看到流寇的铁蹄正踏碎他摇摇欲坠的江山。
“陛下,锦衣卫指挥使陆铮紧急求见!”王承恩快步进来禀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来了?他还敢来?!”崇祯猛地转身,声音尖利,“是不是南方又出了什么纰漏?!
还是他的新政又把哪里逼反了?!” 极度的压力下,他几乎要将陕西的败绩迁怒到眼前所有能抓到的事物上。
陆铮大步走进殿内,无视了皇帝几乎要喷火的目光,径直跪下,声音沉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陛下,臣并非为陕西军情而来。臣此来,是为陛下献上一份大礼,亦是为我大明斩断一条通敌叛国的毒脉!”
“通敌叛国?”崇祯一愣,怒火被这四个字稍稍压住。
“是!”陆铮抬起头,目光如炬,“臣已查明,晋商案余孽勾结江南贪官豪绅、不法漕帮,甚至牵连宫内侍宦,组成名为‘三槐堂’之利益集团。
不仅贪墨国帑,更利用漕运之便,长期向关外建虏走私生铁、硝石、粮草乃至工匠!其转运窝点,已于今夜被臣下令捣毁于淮安府!人赃并获!”
陆铮语速极快,将沈炼审讯账房所得、夜不收侦查所见、以及南方坐探收集的线索,高度提炼,铿锵有力地陈述出来。
陆铮并没有提及南京守备太监或可能涉及的更高层官员,只点出“宫内侍宦”这个模糊指向,重点突出“通敌”这一致命罪行。
最后,陆铮双手呈上那份来自沈炼的紧急报告:“此为初步口供及侦获纪要,详细物证及要犯口供不日便可送达京师!
陛下,此案所涉,乃动摇国本之巨奸!其所资之敌,正是使我辽东将士浴血奋战之建虏!其所耗之财,正是陛下日夜忧心之国帑!”
崇祯皇帝一把抓过那叠纸,手指因为愤怒和激动而微微颤抖。快速地翻阅着,上面的字句触目惊心:生铁、硝石、工匠、漕帮、海盗、三槐堂…尤其是“通敌”二字,像尖针一样刺入他的眼中。
陕西败绩带来的恐慌和愤怒,瞬间找到了另一个宣泄口!
与直接威胁社稷的通敌大案相比,流寇之乱似乎都暂时“退居次位”了。更何况,陆铮强调的“国帑”二字,再次精准地戳中了他的痛处。
“好!好一群国之蛀虫!食朕之禄,竟行此猪狗不如之事!”崇祯猛地将纸拍在御案上,胸膛剧烈起伏,眼中杀机毕露,“查!给朕一查到底!无论涉及何人,绝不姑息!陆卿,此事交由你全权督办!朕准你便宜行事!”
“臣,领旨!”陆铮沉声应道,心中稍稍一松。最关键的一步,成了。皇帝的态度从可能的问罪变成了全力支持。
“但是!”崇祯猛地盯住他,语气依旧急促,“陕西之事,亦不可放松!荆襄若失,则天下腹心震动!剿饷,朕从哪里变出来?!你捣毁这窝点,所获能否…”
“陛下!”陆铮立刻接口,语气斩钉截铁,“此案所抄没之逆产,臣预估,数倍于晋商案!足可充作剿饷,支撑大军平叛!
且斩断此毒脉,建虏物资短缺,辽东压力亦可稍减,或可抽调部分精锐西进!当务之急,是速派得力干将,南下彻查,抄没逆产,同时任命大将,驰援湖广!”
陆铮再次将南方大案与解决陕西危局、缓解财政困境直接挂钩,为皇帝勾勒出一个虽然艰难但可见的希望。
崇祯喘着粗气,在殿内快速踱步了几圈,猛地停下:“好!就依你所言!南方之事,朕予你全权!
陕西之事,朕即刻召集群臣议政,选派督师!” 他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甚至开始依赖陆铮提供的“解决方案”。
与此同时,淮安府,清水沟。
暴雨倾盆而下。北镇抚司的赵千户浑身湿透,脸上却带着嗜血的兴奋。
赵千户麾下的缇骑已将废弃仓库团团围住,火把在雨中顽强燃烧,发出噼啪的声响。
仓库内,一场短暂的搏杀已经结束。几个试图抵抗的护卫倒在血泊中,其中包括那个脸上带疤的秃头和跛脚的高个子。其余的人则面如土色,跪地求饶。
库房里,堆放着尚未完全转运走的木箱。撬开一看,并非预期的金银,而是摞得整整齐齐的……书籍?
但随手拿起一翻,赵千户的脸色变了。书籍中间被掏空,里面塞满了打磨好的精铁条!
另一批箱子里,则是用油布包裹的硝石和硫磺!还有几个箱子里,是崭新的鸟铳铳管和打造火器的工具!
而在一个暗格里,搜出了几封密信和一份账簿。密信抬头正是“三槐堂”,内容涉及多次货物交接的时间、数量。
而账簿上,则记录着一笔笔巨大的资金往来,收款方模糊,但数额之大,令人咋舌。
“妈的!真是胆大包天!”赵千户吐了口混着雨水的唾沫,狞笑着,“把这些活口看好!物证封存!八百里加急,禀报沈大人和陆大人!咱们捞到大鱼了!”
雨夜中,淮安的突破口,被强行打开了。血腥味和火药的味道混合在一起,预示着这场风暴,将不再局限于阴暗的角落,必将席卷朝堂,震动江南。
陆铮的赌博,赢得了第一局。但接下来的狂风巨浪,才刚刚开始酝酿。
皇帝的支持有了,罪证拿到了,但如何将这些罪证转化为真正的战果,如何应对南方势力及其朝中盟友的反扑,才是真正的考验。